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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长生的经验中,肉身被夺舍后,短则半日,多则七八一十日,邪物就会适应新的肉身。在这个过程中,原主人的魂魄会遭遇到什么,端看邪物夺舍的目的何在。
倘若是为了隐匿踪迹,以普通人的身份躲藏在凡间,邪物便可能禁锢其魂魄,逼迫其交待各种生活细节,以便可以惟妙惟肖地加以冒充。在这个过程中,原主人的魂魄或许会受损,但也并非全无反击之力。只要时机得宜,兴许还能翻盘。不过,这种情况,十不存一,委实罕见得很。
而先前苏长生不敢妄动,就是无法判断衣身的魂魄到底出现了什么情况。而今,见她微微眨眼,心下登时大喜。
衣身缩身在石穴中,双腿交迭。石穴并不算宽敞,高处只有三尺多,却刚好够她盘膝而坐。她一手扶腮,一手按膝,双眸直视前方,僵硬中带着几分隐隐的冷峻。
苏长生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过她的眼睛。那里,黑得看不见一点儿光,便是极微弱的瞳光,也都被浓厚的黑色所吞噬。
苏长生有种错觉——自己仿佛正面对着一个幽暗至极的通道。这通道深邃莫测,将周遭所有的光、所有的热都尽吸其中,无一逃遁。这是被黑暗更浓厚无比的黑暗,一直通向世界的尽头。而尽头那端是什么,他不知道,却只觉得恐惧。
“。。。。。。衣身。。。。。。”他终于忍不住了,喃喃唤道。
斩杀夺舍的邪物并不难,而要将邪物驱出肉身,却难得多。
尤其是于苏长生而言,他必须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方能在驱逐邪物的同时,确保衣身的魂魄和肉身都安然无恙。
太息剑藏在腕间,已蓄势待发。可他该怎么挥出这一剑?
突然,一直静坐的衣身,动了。
她抬起按膝的手,指尖微颤,似乎在向苏长生做出求救的动作。
苏长生一怔,本能地觉出异样——衣身可从来没做过这等娇弱的动作。然,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衣身缓缓抬起的手骤然加快,如一记猛锤,“啪”地拍向苏长生面门。
苏长生本是半蹲的姿势,乍遇突变。他以极快的速度向后弯腰,意欲躲开这一掌,却不料衣身的速度比他更快,一击不中,立时下移,转而击向他胸口。
前一记掌风擦着苏长生的下巴掠过,登时在他下颌处留下一道血痕。而苏长生还未感受到下巴上的痛意,胸口便挨了她重重一击。“啪”地一声,他不由连连倒退数步,直至被身后的石柱阻住。
苏长生剑眉倒竖,望着衣身俯身从石穴中缓缓踱步走出,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尽管已经抢先一步以真气护住胸口,可这一掌依然令苏长生大感痛楚,甚至气息阻滞。只是,这一刻,他以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势,而是满心满脑子想的都是:衣身如何了?
苏长生很清楚,若以衣身原本的体格,纵使出吃奶儿的劲儿,也绝不可能对自己造成如此伤害。而此刻,远远超出她能力的行为,说明了两点:
其一,夺舍的邪物力量格外强大。
其二,衣身极有可能因着这一掌的反冲力而受伤。
胸口气血翻涌,腕间太息剑微微颤动,苏长生却纹丝不动。邪物在短时间内就掌控了衣身的身体,这令他将将落下一点的心又高悬了起来。
衣身,你——还在吗?
衣身走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