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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供塔前,妇人忽然慢了下来。她一点一点地伸直双臂,显得僵硬而迟疑。
忽然,衣身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那妇人在做什么?她竟然——竟然将臂弯中的婴孩儿送向供塔。
婴孩儿似乎犹在沉睡中,全然不觉自己会被母亲当作供品,成为奉献给大神的鲜活血肉。
高高的供塔,每一层都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供品。小小的婴孩儿,在亮闪闪的金银珠宝珊瑚绸缎间,一点儿也不起眼。他那脂白柔嫩的肌肤,不过是绚丽斑斓的五颜六色中,并不出众的一抹。
年轻的妇人,尽管动作迟缓,可终究还是将婴孩儿送到了供塔上。然后,她低垂着头,双手合十着离开了。
不曾有一次回望。
衣身顿觉毛骨悚然,鸡皮疙瘩层层暴起。
队伍依然不急不慢地,一步步向前挪移。
衣身被后面的人推动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个匍匐在大祭司脚下的人。
一个少年得到了圣莲花的祝福,激动地满面红光。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漂亮的石头,双手捧着送到供塔上。一个少女亲吻着大祭司脚下的泥土,而她奉献的供品则是自己蓄了十几年的长发。
他们一个个那么美丽、健壮,圆润的面庞,闪亮的眼睛,鲜艳的衣袍,崭新的皮靴,如同天之骄子。然而,他们又那么卑微,虔诚地将一切奉献给大神,包括自己。
衣身惊悚地望着那人手中的供品。
那是一只完整的骷颅头。灰白色的头骨,黑洞洞的眼眶,在一双黑红的手里捧着,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映。
无端地,衣身似乎晓得这头骨是这双手的主人的父亲。
在多年前的一场战斗中,他的父亲身首异处。儿子在横尸遍野的战场上苦苦寻觅了几个月,才找到父亲的遗骸。他带回了父亲的头颅,请庙里的祭祀为父亲安魂。不久后,他从庙里请回了光秃秃的头骨,供放在父亲的灵位前,日夜祷告。
而今,他将自己最最珍贵的父亲头骨供奉给大神,是要祈求什么呢?
衣身目送着那人离开,视线久久停留在供塔上的头骨。
忽然,腰后有谁推她。她回过神来,便瞧见排着自己前面的人撩起袍子正欲下跪。
就要轮到我了吗?这么快?衣身茫然地想,看着大祭司缓缓举起手中的圣莲花。
忽然,一种极度的恐惧骤而袭来。
衣身甚至没有思考,本能地从队伍中窜出来,扭头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奔。
“回来!快回来!”
“咦?她怎么跑了?”
“她想干什么?”
“啊?这是个不虔诚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