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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想啊——这病人是被黑球里的恐惧之气给伤着了。且,想必这黑球的颜色还很纯正,恐惧之气定然十分浓厚猛烈。不然,不至于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衣身仔细想了想——必须承认,爷爷说得极为在理。她慢慢梳理了一下思路,“如果是这个缘由的话,那么,单用白石只怕还不够吧?是不是还得加上绿石,或者其它什么的?”
对症入药——既然认定了病症的起源,那就好办了。
“不错!恐惧之气最为毒烈,单靠治愈皮肉伤的白石还不足以拔出渗入肌理的毒气,还得加上绿石和蓝石。三者碾成粉,调配出合适的比例,或许效果会更好。”
“难!”衣身想起那家人的境况,摇着头直叹气,“单就白石,他们都买不起,还奢望什么绿石蓝石呢?唉,很难!”
“不管是什么石,都不是我们穷百姓用得起的。不然,当日给你治伤,若咱家有几块白石就好,又何至于让你拖拖拉拉遭了小半年的罪才好。”
“是啊。。。。。。穷百姓。。。。。。成天价在梦河上起早贪黑,捞上的梦球不计其数,却连一块白石都用不起。。。。。。”衣身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这一刻,她不再觉得身处之地是个平静安宁的地方,心底生出淡淡的厌恶。
几日后,传来好消息。
终于有一家药铺,肯折价卖给他们一些白石碎屑。阖家人感激涕零,跪在药铺子门外连连磕头。
大汉双手捧着块帕子,帕子上堆着几片大小不一的白色碎石。小的只有粟米大,大的也不过黄豆般,加起来拢共也不过指肚大小。然,这已经是这家人倾其所能得到的了。
衣身拈起一块碎石,细细打量。或许是存放的时间太久了,白石已泛出淡淡的灰黄色。这意味着,白石的功效已经丧失了不少。不过,从断口看,质地坚硬致密,触感细腻,没有气孔和砂眼——可以想见,这块白石阖该是由一只纯白色的梦球完整炼制的。
有了白石,衣身大为振奋。她将白石粉兑入早就准备好的草药汁中,一点一点,轻轻涂抹在病人脸上。
药膏刺激到了病人。尽管犹在昏迷中,他依然“啊啊”叫着,显得十分痛苦。
病人的兄长满是担心地望着衣身,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衣身却是心情大好,手腕灵活地操控着软毛刷子,力争让药膏涂得又薄又匀。
“再涂几日,他脸上不再生黄脓,就要结疤了。到了那个时候,你们更要看紧他,千万不能用手抓,更不能去蹭。”
“是是!一定不会让人碰到伤口!”大汉忙不迭地应承。
“还有,不要让病人看到自己的面孔。铜镜、水盆、菜刀什么的,统统都藏起来,知道吗?”衣身掏出帕子一根一根擦着手指头,一边吩咐。
“为甚?”病人的妻子愁眉苦脸地问道。
“纵有白石,他也无法恢复原先的容貌。刚才,你们也看到了——他的鼻子只剩下半个,嘴巴歪了。白石只能让他的伤口收敛愈合,却不能让失去的口鼻重新长出来。”
“啊——”那妇人不由倒退几步,捂住嘴巴,呜呜哭了起来。
“病人在恢复阶段,心情很重要。”衣身正色望着妇人,沉声道,“你们要让他觉得有希望,有盼头,他就能尽快恢复。否则,医身不医心,他若不想活了,神仙也救不了。”
第九十二章
正如衣身所料,有了白石作为主药,病人的伤情很快好转。不过几日,伤口处结起了疤。只是到底缺了绿石和蓝石,衣身只能用草药拔毒。草药便宜是便宜,可功效差得不是一点两点。为此,衣身前前后后数度调整方子。光是点灯熬蜡地翻医书,就险些熬瞎了眼。
如此,好好歹歹地,终于在一个月后,病人的脸上开始生新肌了。新肌既薄且嫩,偏生又痒得紧。衣身不免多哆嗦几句,殷殷嘱咐家属,万不可因为痒就去挠新肌。家属自是唯唯应下。
“明天我就不来了。你们照着我教的法子去做就好,只记得一点,万不可用脏手去碰。”衣身慢吞吞地收拾着药箱,将各样物品仔仔细细地摆好,“三日后我再来。我会再带些草药。后面嘛,主要就是休养了。”
眼见衣身就要合上药箱转身离开,病人的兄长终于还是问出了憋在嘴边的那句话,“小谢大夫。。。。。。那个。。。。。。您的诊费。。。。。。”
他身量颇高,块头魁梧,双眉如帚,虬须如蓬,一照面就会让人觉着这是个惹不得的蛮汉。然,此刻,他却面皮涨红,神情拘谨,一双满是粗茧的大手不自觉地搓来搓去。看得出,他内心定然满是惶恐。
衣身轻轻合上药箱盖子,抬起眼皮望过去,“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那个。。。。。。”大汉一连期期艾艾地说了好几声“那个”,也没“那个”出什么来。
倒是病人的妻子,那位起先只晓得哭泣的妇人,从大汉身后挤过来,冲着衣身行了个礼,低声道:“小谢大夫,自从买了白石后,家里就再也没有钱了。您的诊费,是否可以。。。。。。可以。。。。。。”
她原本是想哀求小谢大夫免了那诊费。可为了医治她丈夫,这一个多月来,小谢大夫几乎是日日风雨无阻地前来,每次都还带着草药。她就算脸皮再厚,此刻也一下子说不出让小谢大夫白忙活的话来。
“赊欠。。。。。。赊欠。。。。。”大汉赶紧接过弟媳的话,眼角余光狠狠瞪了妇人一眼,随即又换上卑微的笑,“现今家里的确是没钱了。不过,我们一定会付诊费的!只是。。。。。。能不能先赊欠着。。。。。。等我们攒够了钱,一定还给小谢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