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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做不得主,那就阖该好生听爹娘的话,安安分分地嫁人便是。怎又勾得你神魂颠倒,坐立不安?!”现如今,谢老头一听“琼玉”俩字都头大。
“不是琼玉的错!”阿游急了,大声嚷道,“是我。。。。。。”
“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穷小子一个,招惹人家做甚?你娶得起吗?你养得起吗?你看看咱家的房,拢共就这么点儿,只怕还没宋家的后院大!你说,人家嫁你,图啥?”谢老头苦口婆心,深觉着唾沫星子都快耗干了。
“若琼玉是嫌贫爱富之人,她一开始就不会理我。她不是那样的人!”阿游竭力为心爱的姑娘辩解。
“就算她不是,可她爹娘是!怎么,你还敢一文彩礼都不花就把宋琼玉娶回来?”谢老头气得挥起了拐杖,真心想要将生了个棒槌脑瓜的孙子狠狠敲一顿,“我告知你,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许你干这没脸没皮的事儿!”
不花彩礼,意味着私奔。无媒茍合——谢老头想想就觉着五雷轰顶啊!
阿游素来是有话直说的性子。然,谢老头年岁大了,阿游生怕一个不慎将爷爷气出个好歹来,只得闭紧了嘴巴。只是,虽则嘴巴闭上了,可面儿上的表情却明白无误地显露出他的固执。
他小心翼翼地将谢老头搀扶到榻上,又端过一碗温水来,“爷爷,喝点水消消气——”
“哼,只要你打消那鬼念头,我不喝水就能消气!”谢老头怒气冲冲道。
阿游垂下眼睑,一声不发。谢老头深谙孙子脾性,一瞅他这样儿就晓得他那执拗劲儿又上来了,恼怒道:“你个死心眼子,做甚偏偏就非得娶宋琼玉?我老头子活得一辈子,就看不出她是能嫁进咱家的人!她到底有什么好啊——”
阿游不知该如何作答。在他心里,只觉得琼玉有一千个一万个好,若不能娶她,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可是,正如爷爷所言,家里就这么个境况,拿什么娶?
正因为自己一筹莫测,阿游才想着跟爷爷商量下。尽管现今他已成年,可或许在内心深处,他依然还是那个一朝双亲皆亡只会抱着爷爷哭泣的小童,需要爷爷的帮助和扶持。
谢老头喝了几口水,略略平复了一下心情。
他望着已经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头的孙子,叹气道:“爷爷晓得,宋琼玉生得好,斯文有礼,是个好姑娘。可是,她与咱家不合呀!不说旁的,爷爷我单看她的手,就晓得这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你看看我的手,再想想衣身的手,你说,她能过得了咱家这日子吗?”
阿游默默地望着爷爷粗糙皲裂的手。尽管无需种地划船,可长年清洗晾晒草药,以及做家务,纵然是医师的手,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抿了抿唇,眼前一晃而过琼玉那双指甲上染着淡粉珠光的纤纤玉手。
“其实,不是没有好姑娘,你何必非得认准宋琼玉呢?”谢老头蓦地话风一转。
“爷爷只怕在说笑吧?咱家这样,娶谁不得花一大笔钱啊!”阿游赌气地别过头。
“哎——这你就傻了吧!”谢老头突然鬼祟一笑,满脸的皱纹中硬是挤出了一朵大菊花,“还得说你爷爷我有先见之明,早早就给你藏了个小媳妇!”
念及自己的未雨绸缪,谢老头不免兴奋地显摆一下。
“小媳妇?”阿游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瞅着一脸得意的谢老头。
“小媳妇就是——衣身!”
谢老头话音未落,便见阿游大惊失色,“什么,衣衣衣衣衣身?爷爷在胡说什么?”
阿游险没给爷爷的话吓个半死——从来他都当衣身是妹妹好吧!尽管这丫头忒能吃,可人家也是真心能干。不说旁的,若非这几年来她一边照顾爷爷,一边治病赚钱,他哪能搬去镇上专心致意地学手艺?打心眼儿里说,阿游很感谢衣身,将她当亲妹妹一般呵护。可天地良心,他可从来没对衣身起过其它心思啊!怎地爷爷开口就管衣身唤“小媳妇”???
额滴个神吶——太吓人了有木有?
谢老头有这心思,并非一日两日了。甚至在很久前,他就在暗搓搓地盘算此事。
童养媳——听说过没?
在谢老头看来,衣身就是自家尚未挂名的童养媳!
望着孙子一脸惊愕的傻样儿,谢老头但笑不语。
这世上从来没有白白付出的好心——倒不是说人不能发善心,只是,于寻常人家而言,施舍半碗剩粥与收养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孰轻孰重,傻子也分得清!
谢老头是真心喜欢衣身,也是真心待她当孙女儿,却并不妨碍多生点儿其它想法。譬如,孙女儿变孙媳妇,也不是不可能啊!
当然,起先他也没想那么深。可后来,待得他打定主意要将一身医术悉数传于衣身后,便多了几分盘算——倘若两个小的看对眼,肥水不流外人田,成了一家人,岂不十分称意?说来,他也不过是略略多算计了那么一丢丢,于人于己,于情于理,无不皆大欢喜。
他将这算计藏在心里四年了,今日方吐露点口风出来。先前不说,是怕阿游这个愣头青嘴巴没个把门儿,万一给衣身晓得,小姑娘家家的,臊得慌。现如今,可不就到了该开口的时候了吗?
瞅瞅,他谢老头可不是没成算的人!
谢老头自觉为孙子可谓殚心竭力,却哪承想阿游一点儿也不领情。
他不由怒道:“我瞧着衣身可比那宋琼玉好太多!你说,你哪里看不上衣身?”
阿游张大嘴巴,吭哧吭哧了好半晌,方讪讪道:“她光吃不长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