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领头的壮汉吓一跳,正要嚷嚷,却见开门的小姑娘竖起食指放在唇前,“嘘——老板娘将将睡下,可不能吵醒她!”
那壮汉立马心领神会,闭紧了嘴巴。
小姑娘招招手,壮汉随即跟上。同来的三个年轻人也鱼贯而入。
后院墙角,立着一副架子。只是架子上罩着长长的旧布,看不出架子是怎个模样。
“喏,就是这个。”小姑娘指着架子,“小心点儿,别磕着。”
壮汉一挥手,身后的年轻人便从腰上解下麻绳,有用汗巾垫着,顺着架子的四框将旧布缠缚住,边边角角遮掩得一丝不漏。手脚娴熟快捷,可见是做惯了的。
小姑娘满意地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领头的,“先给你一半,等送到了地方,再付另一半。”
壮汉接过荷包,掂了掂分量,随即绽颜道:“您一百个放心,保准儿安安稳稳地给您送到地方。”
“还有——”小姑娘抬手指了指前院方向。壮汉了然一笑,“干我们这行的,嘴巴最牢靠不过了。我们的嘴巴就是吃饭的,其余,一概——不知!”
小姑娘满意地点点头,手一挥,做了个“出发”的手势。
很快,架子就被安置到板车上。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着,壮汉和另一人则一前一后地推拉着。片刻后,吱吱呀呀的车轮声便消失在街角。
到了小宫门外,壮汉指挥着将架子卸下。衣身走上台阶与门童说了几句话,便见门童进去,不一会儿,便出来几人,将架子抬了进去。
衣身转头下台阶走到壮汉跟前,又递过去一个荷包,低声道:“记住,你可什么都不晓得。不然,若给我家老板娘听到一丝半点儿的风声——”
“绝不可能!我们哥儿几个,今儿才刚起床,还没来得及吃饭呢。这不路过小宫,也只是为了瞻仰一下龙王他老人家的雄风吗?”壮汉嘿嘿一笑。
望着四人远去的背影,衣身长吁一口气,心下却是欢喜。
她并不愿意让旁人晓得碎花包袱布的秘密,可是又没本事一个人将屏风扛来小宫,只是耍个花招。
那家客栈,是昨日她在海货市场里听人闲聊过。老板极能干,却娶了个极凶悍的老婆。她便哄了拉板车的壮汉,说是老板要卖样私货攒点私房钱,又不想给老板娘晓得,要壮汉从客栈后门悄悄地将私货拉去小宫。
客栈老板娘的凶名在外,壮汉信以为真——非但对老板背着老婆藏私房钱一事深表理解,甚至还表示一定严守口风,绝不泄露半个字。
于是,衣身隐身进了客栈前门,用魔法隔离了小半个后院,将屏风架从碎花布包袱中取出,只待壮汉来抬货。
衣身前脚进入小宫,后脚便有人将她的行踪报与阿照。
毕竟,水晶宫对外宣称做得可是光明正大正正经经的生意,每一样东西都有来历说明。阿照自然不会只听信一个小姑娘的话。
听了手下人的禀报,阿照唇角一勾,心里对衣身愈发多了几分兴趣。
她当然晓得这屏风不是什么客栈老板的私货,也猜出了这只怕是衣身临时使出的手段。可是,她是什么时候将这么大一架屏风藏在客栈后院的呢?又是用什么方法不被客栈的人发现呢?
阿照不是见识浅薄之辈,晓得有些解释不通的事必然有内情。只是,这么小的女孩儿,真得有如此手段吗?
第八十一章
这次,衣身被请进了小小的会客间。
黑曜石的圆桌上,一壶茶,一盘点心。茶很香,点心很酥,可是,衣身却吃得心不在焉。直至一盘点心悉数吃完,方见会客间的门被缓缓推开。
“阿照姐姐——”衣身正等得好不耐烦。
“有点事耽误了。可等急了?”阿照神情淡淡,轻声说了句“抱歉”,又吩咐下人换壶新茶,再上一盘点心。
衣身急忙拦住——现下可不是吃点心的时候。已经出来大半日了,倘若今天不能将生意办妥,岂不耽误?
“阿照姐姐,您可看过那屏风了?怎么样?是不是一等一的好东西?”衣身热切地望着阿照,眸光亮得灼人。
“确实不错。手艺好,材料好,只可惜——”阿照顿了顿,拉长了语调,在衣身忐忑的注视下悠悠说出后半句话,“有些损伤,难以修复,有碍于这架屏风的品相。”
衣身的小脸一下子就垮了——毕竟,这屏风是被人卸去刺绣后留下来的。卸的人看重刺绣,对屏风就粗暴对待,自然难免有所损伤。
“阿照姐姐,我——我知道——”衣身一下一下咬着下唇,努力解释,“这架屏风的确有些瑕疵。可是,它真是好东西,剔红——这么大件的剔红,真得少见。这样吧——我只换一小块阴沉木,可以吗?”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以示自己有多么诚心想要得到阴沉木。
就衣身内心而言,她当然晓得自己应该表现得很淡定,仿佛一点儿都不在意,要做出一副“你不稀罕自有人稀罕”的模样。谈生意嘛,谁先着急谁落下风。然而,事实上是她并没有那么多时间与阿照磨牙。明天下午,“长宁号”就要启程了,她希望能够尽快搞定阴沉木。即便只是一小块!
衣身的焦虑似乎取悦到了阿照。她轻声一笑,如黄莺婉啼。她思量着自己是该再为难一下这个女孩子,还是就此放过。
一块阴沉木而已,委实不值当她浪费太多时间口舌。然而,因着这女孩儿的一点点特别,她却升起了几分异样的情绪。然而,扪心而问,她却说不清到底是想看着这女孩儿被逼得哭哭啼啼哀求不已,还是想验证当年的自己与眼前的女孩儿孰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