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卑不过是借口罢了。」我嗤笑一声,「况且,若没有你,我又怎能走到今天的位置?」
他只说:「娘娘过谦了。没有我,陛下依旧会宠爱你的。」
「你还在装傻?」指甲刺入掌心,钝痛如潮水一般涌过心头,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依旧清脆悦耳,只是不见了当初的天真烂漫,「那时娘娘愿意送我出宫,可我为了将你从王礼手中救下,主动要求去伺候陛下……
「王礼说,他虽然将你关入大牢,可并没有刻意陷害,甚至也有些疑惑,你这样谨慎的人,怎么会将那样大的把柄送到他手中。」
那是经年前的往事了,年少的我,跪在娘娘面前,庭院深深,我的额头贴在冰凉的地砖上,可一颗心火热滚烫,只为了心上人而跳动。
而如今沧海桑田,我看着他,一字一句说:「我要你告诉我,那时,是不是你故意犯错,就是为了将我留在宫中?」
暮鼓声声,鸦鸟掠过钴蓝虾红的天际,他垂首站在那里,苍白俊秀的面容上不见半分惊色,就好像早已预料到,我同他之间,会有这样的一刻。
我听到他说:「是。」
于是我又问他:「王礼还说,那一碗粥并非是他送来,毕竟若是毒死了我,他也难逃其咎。所以……那碗粥……那碗粥……」
他抬起眼睛,淡褐色的眸子映着山河日月,那样温柔而冷酷地说:「是我假借王礼的名义送来的。」
我沉默一会儿:「为什么?」
「王礼同陛下少年相识,陛下心软,一直不肯处置他,若不借着娘娘怀孕的机会,日后,他必为心腹大患。」
一切的温情回忆、天真过往,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天角最后一缕光落下,我颤抖着后退,背脊靠在城墙之上,看着他,却回忆不起最初见他时的模样。
「小楼子……」我轻声问他,「若我喝了那碗粥,死了呢?」
「那碗粥是燕窝,你一向不喝燕窝……」
「啪」地一声,是我狠狠地掌掴于他,用力太大,他的面上很快浮起一片红痕。
我指着他,愤怒到了极点,竟放声大笑说:「好一个算无遗策的九千岁!谢沣楼,你一样样都算到了!你算到我会为了救你而留在宫中,你拿我当登云梯,这些年在皇帝面前同王礼争宠,借着我的名声,在朝中弄权……这些,我都可以原谅你。
「可是那一碗粥,是我亲手喂给曹姑姑喝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我们两个一起,害死了她!」
我笑得满眼都是眼泪,终于绝望地说:「谢沣楼,你毁了我的一生,我真是恨死你了。」
我心中的少年郎,月光下漂亮的像是玉人,可原来再回首,明月不再高悬,一切都是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