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连他说的话都听不懂了?!
可我相信他不会害我,所以再去练琴时,我便错漏百出,大姑姑教我的音律琴谱,我一律装作不懂,甚至还把那把名家制作的琴弦给弹断了。
连续数日都是如此,大姑姑被气得七窍生烟:「滚出去!」
好耶!
我立刻麻溜地滚了,出门撞见曹姑姑,我以为她也要骂我,可她语调却很和煦:「既然练累了,就好好休息休息。」
等她进去,我轻车熟路地溜到窗下偷听,正好听到曹姑姑说:「我就说她不是这块料。小芦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当年娘娘和陛下相遇时,只十一岁便名满江南,这才引得陛下一见钟情。你们这样揠苗助长,哪里会有好结果?」
大姑姑脸色极差,许久,忽然落了泪:「你别以为我一定要勉强,是娘娘她的身子,实在是撑不住了。她如今,只惦记着家里,顾家这次犯的错实在太大,陛下现在看在娘娘的面子上宽恕了,可等娘娘走了,顷刻便是灭顶之灾。梦娘,我们看着娘娘长大,我怎么忍心她最后一个心愿都无法达成。」
曹姑姑闻言,也潸然泪下:「小芦便是和娘娘有几分相像,又哪里一定能得到陛下的心呢?这后宫是什么样的地方,我们还不知道吗,何苦将她往火坑里推……」
余下的话我没有听完,心却已经跳的飞快,我向着湖边大步跑去,远远看到小楼子站在那里,刹车不及,一头撞入他的怀中。
他有力的臂膀抱住我:「这是怎么了?」
「姑姑……大姑姑她……」我猛地喘了一口气说,「大姑姑她教我练琴,是想让我去服侍陛下!」
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他脸上神色却很平淡,我回过神来:「你早就猜到了?」
「不难猜。」他说,「娘娘久病,满门荣辱都系她一身,当然要为家人考虑。陛下与娘娘少年爱侣,你既然同她相像,便是最好的人选。有你一直在陛下身旁,也能提醒陛下时时想起娘娘,宽容顾家。」
「我怎么配……」
他却说:「娘娘选中你,你当然就配。」
「可……」我看着他,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可服侍了陛下,我就回不了家了。」
他眉毛高高扬起,露出个诧异神情,我哽咽说:「我爹当初被判了刑,为了攒钱替他赎过,我自卖入宫,我娘说要我好好活着,等我年岁满了,一定来接我回家。」
我的家乡,有绕指温柔的小溪,有澄碧的天空和玉色的湖水,还有一簇簇淡紫色的兰草。我离开时,门前小树刚发新芽,如今或许已经开了花。
他神情复杂:「若你嫁给皇上,往后荣华富贵……」
「我只要回家!」我恶狠狠说,「我要荣华富贵,是为了攒下来,等出宫后,带我娘过上好日子!我在这里待了五年,可我没有一刻喜欢过这个地方。小楼子,若你去过我家,你便明白,在这宫里,人只是行尸走肉罢了。」
我越说越气,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要走。
身后,却伸过来一只手,轻轻地拉住我的手腕。月明星稀,他的指尖微凉,透过肌肤,涌入心口。
「是我说错了话,」他声音中带上歉疚,「你一定能回家。」
我再忍不住,扑入他怀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从不肯说,我在宫里有多么难过,曹姑姑严苛,我又笨,进宫后不知道挨过多少打,主子们心思莫测,一点小事,或许就是灭顶之灾。我小心翼翼只为活着,再有十年,我就能出宫了。
「小芦。」我听到他说,「我会帮你的。」
心忽然就安静下去,我轻轻地「嗯」了一声,望着天边的明月,在心里悄悄许愿:月亮月亮,若能照见人间悲喜,望你保佑我和小楼子,都能得偿所愿。
06
按照小楼子的说法,想要打消皇后娘娘的念头其实不难。
她是才女,所以我想当她的替身,也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可如果我烂泥糊不上墙,她们自然就会放弃我了。
当烂泥,我拿手啊!
总结起来也很简单,无非是大姑姑写字我泼墨,大姑姑弹琴我唱歌,大姑姑读书我睡觉,大姑姑下棋我掀桌。
大姑姑被我气得要命,见到我就摇头,大概觉得我真的无药可救,渐渐也就不再替我上课了。
我乐得自在,还夸小楼子出的主意好,可他却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前些日子传来消息,顾家又在朝廷上被陛下训斥了。」
顾家是皇后娘娘母家,一向深受皇恩,以至于嚣张跋扈,在江南做下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被人一路告御状告上了京城。往昔遇到这样的事,陛下总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一次却大发雷霆。
浓云密布,大雨将至,雷电隐于疆野,隐忍只为最后一击。
可这些我都不懂,只是问他:「王礼还有找你麻烦吗?」
王礼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从陛下年少时便跟着,一直牢牢把持着陛下身边的位置。可几个月前,陛下偶然撞到了小楼子,和他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竟然破格提拔他到自己身旁,做自己的贴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