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江淮安的话,江怀南骤然想起那天被江淮安按在地上打的时候,他看见旁边许青青被江城拉着,知道自己是指望不上许青青了,憋了半天,终于道:“对不起……”
“大声点!”
江淮安大吼出声,夏元宝都被吓到了,赶紧道:“那个,其实我们也没……”
“对不起!”
江怀南闭着眼睛,大吼出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听到这话,江淮安笑了笑,终于拿开了放在江怀南肩膀上的手,江怀南顿时仿佛从巨兽手中死里逃生一般,大口大口喘息。
江淮安走到夏元宝面前,恭恭敬敬道:“伯父,真的不好意思了。”
“没事,”夏元宝摆着手,不知道怎么的,在这个少年人面前,居然觉得有那么几分窘迫:“其实我们就是过来看看,那个,事情解决了……”
“你不是说你是来收拾行李的吗?”夏啾啾突然插口,江淮安朝她看过去,看见她平静又坚定的眼睛,听她冷静道:“正好,我们开了车过来,你收拾好东西,我们送你。”
江淮安没说话,好久后,他低头笑了笑,明白夏啾啾的意思。
昨晚她对他说,人得往前走。
如今他走不出去,她就逼着他走。
她哪里是要他收拾行李,她要的是他收拾好过去那个幼稚的、狼狈的自己。让自己走出那沼泽一样的人生和心境,往前走。
她奋力拽着他,拖着他,背着他,督促他。
江淮安不知道怎么去回应,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至少这一刻,他不能去拂了夏啾啾的面子。
他点头道:“好,那麻烦你们在这里坐一下,我去收拾东西。”
说着,他就上了楼。
他刚提步,江城就跟着走了上来,等进了他房间,关上门,江城立刻道:“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刚才不说话,是不想闹得太难看,你还真要走?!”
江淮安没说话,低头开始收拾行李,江城气得胸膛激烈起伏:“你要走哪里去?这里是你家,你现在才高中,你又要出去当你的小痞子了?”
以前江城说这些话的时候,江淮安都觉得特别难受,仿佛是被人卡住喉咙,疼得他忍不住要回击,用攻击才来保护自己。
然而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啾啾在,他一想到那个人就坐在外面等着他,他就觉得内心柔软下来,柔软而坚强。那曾经像刀一样的言语,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
他没有回应江城的话,只是安安静静收拾东西,江城看着江淮安的动作,实在是无法忍耐他的忽视,冲了过去,扬起手,一巴掌抽了过去。
江淮安动作更快,抬手就拦住了他的手。
江淮安从来没对他还过手。
他打了他很多次,每一次,江淮安都是嘲讽的、安静的,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他,然后让他将他打得鲜血淋漓,仿佛是自虐一般,企图用自己的伤痕来刺激自己的父亲。
很多时候江城都觉得无能为力,面对这个小兽一般随时露着獠牙的儿子,他除了责骂,不知道还应该做什么。
人家都说,棍棒下面出孝子。
都说,等孩子长大了就好了。
于是江城一直想,他只要对江淮安狠一点,再狠一点,管好他,等江淮安长大了,一切就好了。
而在这之前,他会一直、始终,是他父亲。
然而将江淮安还手这一瞬间,现实仿佛被猛地击碎。
他也许不会永远是他父亲。他有一天会长大,然而如果他长大后,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满怀恨意,那时候,他无能为力。
他不能再逼着江淮安做他不想做的事,不能压着他低头。
作为父亲的尊严,如果江淮安不愿意,那他就不存在。
他的尊严从来不是他通过让江淮安害怕获得,而是江淮安给的。
江淮安早就能反抗他,早就能轻而易举接住他的拳头,只是他曾经没有这样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