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四间宿舍都是单人床,一个萝卜一个坑,这床吧说宽不宽,说窄不窄,一个人够用,两人睡这床上就得叠罗汉,更何况这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
模特咬着牙说,陈加,要不咱俩挤挤呗,反正咱俩也不是外人,让你占点便宜老娘也认了。
反正就是一脸打死也不出去的架势。
我说别别别,咱这大晚上孤男寡女的,不是那么回事儿,还是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吧。
我把被子从床上搬下来铺在了地上,放了枕头,又给模特重新铺好了床。
模特还想谦让,我闷头躺在了地上,翻身继续睡。
屋里猛地多了这么个大活人,其实我也睡不着,睡意跟退潮似的刷刷褪去,我躺在床上头脑一片清明,就听着模特开始在床上烙煎饼,一张小床让她翻得咯吱咯吱乱响,我捂上被子那声音还是往我耳朵里钻,惹得我也开始心烦意乱起来。
模特睡不着,开始找我事儿,在床上又翻了个身儿,说陈加,你跟我说说话呗,我心里慌。
我看模特要作妖,没说话,继续装睡。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我怕一接茬就得出事儿。
我和模特这关系吧其实挺迷的,说熟吧,也不算太熟,说不熟吧,我干这行这几年她也没少给我整麻烦。
我入行的时候表哥曾经严肃地给我说过,干这行,就为了图钱,不能图人,本本分分做生意,赚够了转身就走重新做人,一旦和客户扯上关系,那就是一脚踩进了烂泥潭里,永世不得翻身了。
我把表哥的话记在了心里,这些年也是靠了这句话才没翻船。
其实我知道模特对我多多少少有点意思,我也不是没人味儿的石头。
可在我看来我们终究是下九流行当里找食儿的两只食腐动物,钱来则聚,钱散则分,多那么一丝情愫牵扯,最后闹得鸡飞狗跳,反不如现在来得爽利。
面对感情这种奢侈品,我选择了克制。
我继续装死,下一秒就觉得脑袋上挨了一记重锤,我掀开被子一看,模特拿了只鞋正砸在我脑袋上。
我彻底烦了,坐起来说,你干啥啊,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模特坐在床上看着我说,陈加,咱是不是真就陷在这鬼地方出不去了,你说他们不会真是人贩子吧,我听说人贩子都特么不是人,拐了女人往山里卖,好好的女人都给整疯了,我害怕……
模特蓬头乱发地坐在床上,话还没说法眼泪就哗啦啦地开始往下淌。
我这人心软,一看模特这熊样,瞬间没了火头。
我说不会,他们估计不是人贩子,要是人贩子能让你安安稳稳过夜?再说你也真是的,当初我就给你说这活不保险,你非得掺和。
模特擦了把泪说,要不是缺钱,谁特么到这来啊。
我说,你缺钱跟我说啊,我借给你你还不要,非跑这来玩提心吊胆。
模特红着眼圈瞪着我说,陈加,我就是不想欠你钱,我拿了你的钱我心里不自在,虽说咱们这行都是认钱不认人,可我不想让你觉着我和她们都是一个贱样,我就想在你眼里像个人。
模特这话说得有点刨心刨肺的,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我心里锤,我没想到模特三更半夜的给我玩了出真心话大冒险,整得我浑身不自在。
我装成神经大条的样一挥手说,艹,你特么充什么大个儿,咱俩这种铁哥们儿,谁跟谁啊,以后我有了孩子还得认你当干爹呢。
我一句话卸了模特的力。
这话一说完模特稍微有了点笑脸,模特抿着嘴乐着说,傻叉,谁和你是铁哥们儿,老娘明明是貌美如花的小公主。
我说可拉倒吧,就你这牲口脾气,活脱一李逵转世转错了性别。
模特彻底乐了,捂着嘴笑着说,陈加就你嘴欠。
模特一边又抄起地上另一只鞋,甩手扔了过来,这一下砸得挺准,又夯到了我脑门上,生疼。
我给砸得有点烦,瞪眼说你这牲口干啥?
模特突然收起了笑脸,怔怔地看了我十秒钟,这眼神直勾勾的,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说,牲口,想啥呢?想跟我拜把子?
模特愣了愣神,看着我说,陈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