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半整,骤雨初歇。
叶珈蓝查完房回科室的十分钟内,接到了一通电话。
北城即将入秋,疾风骤雨过后,日光穿破云层打过来,明亮又晃眼,瞬间驱散开整个清晨郁积下来的湿气。
叶珈蓝站在窗边接听:“妈。”
电话那头,女人声音温和缓慢:“吃早饭了没?”
“吃了。”
叶珈蓝眯了下眼,伸手把办公室的窗户推开一条缝,窗帘被拉上一截,堪堪将那烈日骄阳的火力削减了大半。
然后余秋华的声音响起,瞬间又把火力开足,“午休的时候抽个空,去见见你刘阿姨的侄子。”
陈述句。
是通知她的语气。
每隔半载必出现的话题,叶珈蓝沉默几秒,然后乖顺地应了声。
电话很快挂断,余秋华发了时间地址过来。
消息再往上滑,是会面对象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外加一张日常照,照片上的男人看起来温文尔雅,斯文帅气。
同事许恋从病例中抬了下头,“又被逼婚了?”
两人同一批进的科室,年纪又差不多大,共事几年,默契和感情都比其他人强了不少。
叶珈蓝点头,手机屏幕一熄,她拉了椅子坐下,翻开刚才查房记录好的病例,“第五次了。”
二十五岁生日以后,余秋华就把她的婚姻大事提上了日程。
半年一次,一次不落。
许恋盯着她的脸叹了口气。
叶珈蓝这会儿背对窗户坐着,光只在她左侧脸颊晕开,衬得那小半张脸越发清澈通透,她长发简单扎起垂在背后,露出的一截脖颈纤细白皙。
温柔秀气。
也难怪追求她的人上到各科室的男医生,下到陪病人过来看病的家属。
许恋作为一个女人都觉得有些心猿意马,弯了一双眼睛色眯眯道:“男人没几个好东西,弯弯,要不我们两个凑合——”
叶珈蓝的小名叫弯弯,是余秋华给取的,没什么寓意,就是她出生那天晚上,头顶悬的明月弯弯一牙。
名字就这么得来。
许恋话音未落,叶珈蓝瞥她一眼,“不凑合。”
她把病例翻到其中一页,拿了夹子固定住,然后整理了一下白大褂领口,起身往门口走。
许恋转头,“干什么去?”
叶珈蓝回身冲她笑了下:“前几天那个一直抱着拖鞋睡觉的病人,昨天终于肯跟我说话了,我再过去看看。”
话音落下,关门声响起。
叶珈蓝去看的是一个患了妄想症的女人。
这个病人上周入的院,不哭也不闹,白天对着镜子说自己是嫦娥,晚上抱着拖鞋当月兔睡觉。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和任何一个医生说话。
叶珈蓝这几天把跟嫦娥相关的人物都角色扮演了个遍,直到昨天下午,她总算看见那病人破天荒地把视线从镜子转移至窗外,手指一抬指着天空说了句:“飞机。”
蓝天广袤空旷,哪里有飞机的影子。
不过好歹算是有所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