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她在,中宫之主只除非是她,否则,只怕会一直空缺下去。
「这……不能够吧?」许良人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不是说陛下最为厌恶长孙秋水的吗?当年废后那么大动静,以至于长孙一族都跟着落了难,如今再要起复,不是叫天下人都耻笑陛下出尔反尔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王要做什么,岂容得臣子置喙?」
陈宝林看够了木槿花,转眼盯着许良人:「姐姐就不曾好奇吗?陛下从与皇后娘娘大婚到如今后宫满人,为何那么多年都无子嗣?」
「这……」这等宫廷忌讳叫她怎好言明?
许良人扭着帕子,委实不敢开口,说是外头都传言陛下无法使妃嫔有孕,是以才会两次三番留了江都王在长安,想来是要过继江都王的子嗣了。
陈宝林虽问出了口,却也没想着叫她回答,便又接着道:「天下人都知陛下不是嫡长子,当年高祖在时,中宫殷皇后多年无所出,便抱了叶美人生的广陵王为子,而后殷皇后病故,长孙贵妃独掌后宫。贵妃膝下亦无子,但屋子里同住着的孟长使却诞育两个皇子,其中一个便是陛下。贵妃知广陵王不与自己同心,所以拼尽长孙一族之力扶持陛下,使得高祖立陛下为太子,之后又辅佐着陛下登基为帝。在这其中,陛下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波折,只有陛下自己知道,所以陛下不愿自己的儿孙将来也受这般苦楚。」
「是以……」
「是以陛下一直期盼着生一个嫡长子,而唯有中宫皇后所出的长子才可为嫡长子。如今宫中无后,陛下他……便连子嗣都不要了。」
这也是东西十四宫的妃嫔那么多,却无一人有孕的原因。
这未免也太过荒唐!
饶是许良人见多了内廷风雨,这会子也被陈宝林一席话骇得吭不出声来。
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她说的不尽然都是对的:「如果陛下想要一个嫡长子,当初为何还要废了长孙皇后?」
这也是陈宝林唯一想不通的地方。
她知道自汉祖一朝起,君王们就在忌惮着世家大族,先时郭后被废,就削减了不少河北宗亲的势力,而后殷皇后亡故,殷家又在朝堂少了立足之地。
在之后,便是长孙一族,上有长孙太后,下有长孙宰辅,中宫坐着的又是长孙皇后,陛下忌惮长孙家或可有之,然而也还不到一定要废去皇后的地步。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池?
宣室殿众人均是人心惶惶,这才到八月,外面日头还烈得很呢,屋子里就冷得几乎要吓死人。
君王的脸已多日不见转晴,以往能博君王一笑的容华、美人、充依,这个月全都碰了壁。
连御前最为得君王心意的中常侍苏闻,也跟着受累,不知挨了君王多少叱骂。
旁人背地里或可说道一二,苏闻心里是有苦也说不出,两边都是执拗的主儿,那头死活不肯过来,这边又死活较劲不愿过去。
刘昶也是气得狠了,东西十四宫那么多妃嫔,哪个妃子见了他不喜笑颜开,偏是她,视他如洪水猛兽。
怎么,当他能吃了她不成?躲在清凉殿里不出来?
他贵为君王,要什么样儿的人物没有,有能耐她就缩在清凉殿里一辈子!
手下的朱笔早被他摁断了笔管,苏闻迟疑着上前,替他取下来换了一支,又道:「陛下,眼瞅着后日就是中秋了,您看这祭拜月神……」
「怎么,这等小事也来问朕?」刘昶蹙紧了眉头,大不耐烦。
苏闻赔着笑:「是臣下糊涂,没说明白,去岁祭拜月神,陛下召了江都王和淮南王他们进宫,今年还是照旧吗?」
中秋祭拜月神之后尚还有团圆宴,若江都王和淮南王不在长安也就罢了,如今为着太后奠仪,他们都还未曾回封地,总不好不叫过来。
刘昶思忖一番,心里正愁烦闷无人可说,见苏闻问起,就势点点头:「那便还是照旧吧。」
苏闻得令,立时着人预备瓜果糕点等物,各宫妃嫔难得逢着佳节,既可赏月解闷,又可多见君王一面,便也都早早备下了时兴的衣裳,只盼引来君王注目。
却说江都王妃长孙秋雁那一回闹了家宴回去,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再进宫,把她姐姐换出来,谁知一眨眼宫里头就下了旨意,让她无召不得入宫,分明是拿她当贼防呢。
她在王府气得跺脚,江都王恐她再生乱子,好说歹说劝住了,这次见宫里传旨,叫进宫去祭拜月神,忙就叮嘱她道:「我就说皇兄他不可能拦着你,永远不叫你入宫的,你看这旨意不就来了吗?上次委实是你闹得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把娘娘们都打了一遍?皇兄没责罚你,只是不叫你入宫,已是天大的恩典,这次咱们可先说好,进宫之后可不许你像上次那般胡来了,若不然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
「谁稀罕他的恩典?这回入宫千万别叫我知道他又欺负我姐姐了,要不,我非砸烂他的宣室殿。」长孙秋雁可不怕江都王那三两句威吓,甚至还想把鞭子揣上。
幸而江都王时刻留心着她,一见之下,死活缠着她把鞭子抽了出来,丢给侍从们看好,攥住她的手哄劝道:「若真那样,我就去同皇兄说,把你姐姐带出宫,行不行?」
「凭你?呵,我才不信。」长孙秋雁嘴上如是说,然则到底是被劝住了,真就再没带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