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又想起府里的胡伯喝多了是要打老婆的,我一惊,把鞋一脱噌噌噌坐进了床里,与坐在床边的江越渊拉开距离。
江越渊一愣,看了一眼我的绣鞋又笑了,转过头瞧我,「你做什么?」
早知道太子殿下是极为俊俏的,可这一笑着实是太好看了,我也跟着一起笑,「太子姐夫,你看在姐姐的份上,可不要打我,我还小呢。」
「你若再这样叫我姐夫,我便要打你了。」江越渊面上还是一片笑意,十分热切地看着我的脸,看得我生怕他将我的脸皮撕下来。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的弯弯绕绕一下子通了。我与姐姐同父同母,虽是性格迥异,但这张脸是七八分相似的。江越渊的所言所行,一下子有了缘由。
想来江越渊也是蛮可怜的,新婚宴尔,夫妻感情又好,不到两年爱妻便去了,他应该很痛苦吧。又被皇帝逼着娶了先太子妃的亲妹妹,大概唯一的慰藉就是我这张脸了吧。
那姐姐以前是怎么叫他的呢?夫君?阿渊?六郎?不管姐姐叫他什么,断是不会喊姐夫的。
虽是心里有了答案,我还是有些抗拒,挣扎了一番,弱弱地问了一下缘由。
「你我已然成婚了,你便不能再叫我姐夫了。」江越渊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慢慢地解释,「若是旁人听去了,思思与我都会被人诟病。」
末了,江越渊又说,若是被人落下口实,是要牵连他和丞相府的。
听得我一愣,我倒是忘了,江越渊是太子,现下我又成了太子妃,多少双眼睛盯着东宫看呢。我忽然意识到,太子妃还真不是个好差事。于是我点点头,压低了声音,「放心吧太子殿下,当着外人我绝不喊你姐夫。」
江越渊不语,起身去吹了灯。
他不吹灯不要紧,我还能东扯西扯吧啦吧啦浪费时间,他一吹灯我便慌了。黑灯瞎火的,我又顶着这么一张脸,江越渊两三杯小酒一进堵肚,目前看来他已经是将我看作姐姐了,我的妈啊,我怕他把持不住啊!
好了,这下我知道了,不仅皇帝是有乌鸦嘴的,我也有的。夜间我正睡得迷糊,就被十指相扣了。疼是真的疼,可是江越渊的声音太温柔了,他叫我乖一点,然后我又睡着了。
第二日入宫请安时,皇后娘娘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我只觉得腰疼。
皇后娘娘留我和江越渊吃饭,江越渊应了。
皇后笑得开心,我也扯着嘴角。
娘娘,您可别笑了,你儿子有病。你儿子喜欢趁人睡觉搞人家。
「思思,本宫瞧着你手上戴的镯子有些眼熟啊。」皇后一筷子一筷子地往我碗里夹菜,我吃着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摆手,露出了手腕上的镯子。皇后话是跟我说的,看却是看着江越渊。
我塞了满嘴的饭菜,话也说出来,急忙嚼了两口。
皇后娘娘又换了话题,「看思思吃饭倒是把本宫给瞧饿了,看来减肥是不成了。」
我心想,皇后娘娘是个好人,怕我尴尬,话题转移得快。这镯子不仅您眼熟,我也眼熟,相信我爹我娘连沈璟之都眼熟。
我姐姐归宁时,手腕上就戴着这个镯子。我好歹是丞相府的女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是这样的水头,这么莹润,我当时也羡慕了许久。
回东宫的路上,我坐在轿子里,离江越渊八丈远,扒着门边。
江越渊看了我一会儿,拍了拍他旁边的地方,语气很是无奈,「思思,坐到这儿来。」
「为什么」我低头玩我的镯子,心情十分复杂。
「你再坐远点,都能出去驾车了。」
我不情不愿地挪过去,叹了口气。
半晌,江越渊伸手捉了我戴着镯子的手腕,又开口了,「这镯子……」
「哎呀,这镯子好得很。」我急忙打断了江越渊的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好兄弟,我懂我懂。」
「你今日在御花园碰见二哥了?」江越渊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儿子,话题跳转的速度如此之快。
江越渊嘴里的二哥是瑾王江越澄。不说别的,单算辈分,我该叫江越澄一声表哥。江越澄的生母宸贵妃是我叔祖父的女儿,不过这位宸贵妃进宫早,我也未见过几面,但这不妨碍我和瑾王熟。沈璟之和瑾王的马术都是韩老将军教的,常常和瑾王混在一处,我又常和沈璟之混在一处,自然而然就和瑾王熟络了,不过虽是熟络,我们的关系一向不大好。
「见过了。」不等江越渊多问,我自己就开始说,「瑾王嘛,一向就是把我当个小妹妹,无非也就是恭贺我新婚宴尔,然后就去看宸贵妃了。」
可能是没有料到我如此坦诚,江越渊「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不知为何,我总是从心底觉得江越渊不容易。虽然贵为太子,可是脾气却是所有兄弟里最好的,便是对着下人也是平心静气的,在宫里颇受好评。但是也是因为太过温柔,连皇帝也觉得他该严厉些。朝臣们总觉得他这一副好脾气不适合做皇帝,甚至一度有废太子立瑾王的呼声,但是老皇帝总归疼爱太子,于是这几年这呼声就渐渐消失了。这么算起来瑾王算是他的政敌了吧。
想想又是被朝臣嫌弃,又是死老婆的,唉,江越渊真是不容易。
其实江越澄还提到了我姐姐,原话是这样说的:「不知你姐姐在天之灵,知道她尸骨未寒,昔日恩爱的太子殿下便娶了自己的亲妹妹,做何感想。」
不得不说,江越澄的嘴和小时候一样毒,好好的一副皮囊,全毁在一张恶毒的嘴上了。真是一如既往地讨厌。
可是我自小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想来这点江越澄是知道的,毕竟现在他胳膊上还有我小时候留下的牙印。于是我端出儿时咬他的气势,白眼一翻,「你这么想知道,不若你去问问我姐姐好了。」
在场的奴婢们都吓得半死,我领着绛绛和明华便走了,走的时候江越澄还在那里笑,也不知道笑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