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到尾声,言夏收到一位古建专家求助,提到有批古建筑民宅,级别够不上文保,但是很多工艺都已经失传,“房地产商想直接拆掉,未免可惜。既然连瓷器残件言小姐都能卖出天价……”
言夏觉得这个想法不错,请专家与她同去。发现这批古建民宅确实灰头土脸,乍看还以为是危房。需专人指点才能看出构件的精美。言夏出面与房地产商交涉,对方表示工期很紧,不可能等拍卖流程。
言夏便以周朗的名义购入,找专业人士拆移,清洗,修复,一整套做下来已经到九月中。
租用了一处屋架子,请专家和室内设计师将古建构件一一安置在合适的地方;就此主持了朗夏拍卖公司第二次拍卖。虽然远不如第一场声势,但还是有很多人对于古色古香的庭院生出了兴趣,成交率竟也过了百分之六十。
周朗当时人在纽约,听到这个结果不由笑道:“宋祁宁要气死了。”
宋祁宁确实很生气。
他趁着张莉莉大意,截获了永嘉的客户资源,笼络他们在木瓜网的消费习惯,但是收效甚微;从言夏手里截来的艺术家们的创作也迟迟没有打开销量——他并非不知道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
他一向也并非心浮气躁之人。但是眼看着言夏的拍卖一场接一场,成交率喜人——
而艺术界最轰动的消息在十月初传来:有位中国画家的油画在苏富比拍卖出1400万美元的天价。
几乎所有人都在追问:谁?
有人从官网上找到画家的名字:shengquanshi——石生泉?
石生泉是谁?
业内无人知晓。
但是业内人都知道,在世艺术家几乎没有能够超过1200万美元的销售价。
7
罗言珠后来想起这个初冬的下午,她确信她听到了雷声。
从很远的地方滚过来,在头顶爆开。这样响,以至于她惊慌失措,以为黑的云层里会探下来一只深青色的鬼爪。
当然并没有。青天朗日,水仙葱翠,摇曳生姿。
她收到孙楚蓝的消息,关于那件天价油画的作者,他叫石生泉。罗言珠愣了七八分钟才想起这个名字。
人行走于网络不用名字用id,就好像上个世纪进外企要顺势取个英文名;或者水浒江湖里的绰号,浪里白条或者花和尚菜园子;她叫“余生”,谦逊得仿佛要对每个人鞠躬说“余生请多指教”。
她找到他的电话。有很久没有联系了,自他说他忙、不再接单开始。她没把这个话当真——他说过太多次了,最后都会当作没说过一样回来找她。这个“最后”通常是半个月一个月之后。
他缺钱。
人总会缺钱。她深有体会。过去十年,罗言珠都记得在时尚杂志上看到刻薄文人形容昔日同事“穿一件不知哪年哪月买的外套,灰扑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