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自己都乱了,还怎么约束发誓的人?
「呵呵……」天帝却笑了起来。
长隐不欲多言,胜负生死皆定,他该拿北辰星珠了。
天帝猛地喘了一口气,咳出一大口血沫,突然问道:「你知道……我也有名字吗?」
长隐盯着他,没出声。
天帝笑容染血,从头发开始,一寸寸燃烧起银白火焰,说:「我本来是有名字的,但……咳咳,没有人知道。我是天道的选择,是天帝,是六界之主,却不是我自己。」
长隐平静地说:「你大概忘了,我即众生,众生即我。既是天帝,便应秉持天道,大道无名方能长养万物,心澄神清方能六欲不生。天帝本来就是不存在的化身,一旦开始寻求自我,有了私欲,你便不再是你,自然也不再是天帝。」
天帝没有太大的反应,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些什么:「我……生于天地,名为……」
可惜,他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如一片燃烧的雪花,沉默着逝去,唯有眼神如风,最后一次,在这世间徜徉。
在最后关头,青罗爬了过去,每接近一寸,她的身体和魂魄就被天帝身上的神火所灼伤,她却义无反顾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她没有拥抱或嘶吼,只是静静地停留在他身旁,天帝的意识消散前,对她露出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笑。
他已许久未曾真心笑过,他才现身于世间,懵懵懂懂的时候,总是莫名地微笑,那时,万物众生在他眼中都是那么欢欣可爱,哪怕是一滴露水,一只小虫,抑或是——一盏残灯。
他曾捡起一盏残灯,将她捧在手中。
他曾偶遇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女子,她人首蛇身,喜欢坐在水边的树下,用泥土照着自己捏人,他觉得这很有趣,帮她把泥人变得更有趣。
他曾耗费无数心力,划分六界,又不厌其烦地筑起一道道壁障,希望众生都能活得安稳,互不干扰。
那他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呢?
大概是独踞云端万万年,太冷太寂寞了,所以就想要抓住些什么……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留下,连名字也不曾被人知晓。
天帝消散了,无影无踪。
但云端神座,永远不会空缺。
一切都燃烧殆尽后,只剩下一颗幽幽旋转的玉珠,这就是北辰星珠。
长隐握住了它,北辰星珠像有生命似的,自动融入身体,成了心脏。
他的力量彻底圆满,双眼清澈,发丝乌黑——终于成了天帝。
而不孤立刻回到了我的身边:「曦曦?曦曦,你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勉强开口:「事情……解决了吗?」
「嗯!解决了解决了……」不孤抱着我,用力点头,同时不断地向我注入灵力,试图为我疗伤,但毫无作用。
「怎么会这样?」他的手开始颤抖,神情惊恐,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滚落,好似心头血泪。
他自己也遍体鳞伤,一身黑袍血煞满满,但怀抱和眼泪,都是那么的温柔脆弱。
我痛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想休息一会儿,可我刚一闭上眼,不孤就在我耳边哭起来,边哭边叫我的名字:「曦曦,曦曦你别丢下我,曦曦!」
实在无奈,我又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安抚他:「我没死……别哭了,傻子……」
「让她睡吧,她太累了。」长隐走过来,衣袍如新,不染纤尘,更没有一丝伤口,「心魂缺失,恐怕要回灵山修养。」
不孤脸上挂着泪,却又尽力展开一个笑,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小心翼翼,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
他依依不舍地说:「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会送你去灵山的。」
我终于得以安心地闭上了眼。
在我沉睡的时候,原本暗淡的北辰星,重新明亮,混乱的天道回归正轨,六界壁障被重新修补,人间的生气也在慢慢恢复。
似乎除了换了个天帝外,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而我……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梦境,那条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