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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充耳不闻,却看着那杂耍高跷上了瘾,嘴里砸吧着酒味状若无意地问到,“这旱魃天女是真有其人真有其事吗?”
原本兴致高涨的村长并一众男人立刻闭口不言,群众百姓更是三缄其口,好像压根没有这个故事,但倘若真的没有这么个故事,又何来的这出剧目呢?他心里觉得不妥,于是白日间佯装作乐,夜间便化身出去四处探寻。
这一探寻,竟然探出了大事。
我问,“我们进了村子发现半夜听到了有女人唱歌,哭泣,你说的是这件事吗?”
“不错,”涌泉君沉吟片刻,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他发现的事情告诉我,我握住他的手问到,”小娟……她是你历劫失踪的妹妹霜桐?”
“不是!”这次他否认地很坚决,“据我所知,小娟并没有所谓的丈夫,甚至伴侣也没有,直到死,她名义上都是单身。”
“名义上?”这话我又不明白了,“什么是名义上?那实际上呢?”这话刚一出口,我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蠢,于是拿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惊呼到,“对啊!她怀孕了!”
“就像我刚才说的,她死后无处可去,所以只能在村子里做一只孤魂野鬼,”他说,“我在查找她的死因时候去了一趟幽冥司,在那里……”他的嗓音带着颤抖和愤怒,“我看到了点酥的转世名录!”
涌泉真相
一声惊雷自我耳边炸开。
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
为什么别的女子多次尝试却次次失败,只有小娟能够被成功做成“转孕珠”?
因为她腹中怀的是天生仙胎,是下凡历劫的果龙霜桐!!!
涌泉君苦笑起来,他说,“我怎么能不恨!我怎么能不恨!他们杀的,是我的妹妹啊!”
我整个人仿佛被一颗钉子死死地钉住了,我想起刚刚在幻境中看到的小瓦房,那橘豆灯光掩映中的四五个男人,与床铺上胸腹高耸的女人,黑与白交织,混乱不堪的气味从窗户和木门的缝隙间放肆地流淌出来。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去说明我此时此刻的震惊,还有胸腹中一阵一阵翻涌的恶心绞痛。而此时此刻,涌泉君居然朝我抬起了空空的袖管,水流化为双手朝我心口袭来,好一招黑虎掏心!我二人近在咫尺,这井底方寸之地又不好腾挪,最重要的是,我对于他压根没有防备,只能惊呼一声,“藤学一救我!”
藤学一没有来,事实上自从掉进这井中世界,我都没有见到过藤学一。
龙爪抵在我的心口,指甲化作尖利的冰刀,涌泉君垂着头在斗篷下低低地笑出了声,“四方镇,呵呵呵,四方镇,等着吧,我要你们全镇陪葬!!!”
随着他的最后一个字落下尾音,水流汇聚成的龙爪上鲜血淋漓,碧绿的光芒照彻井底,我整个人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软绵绵地随着水流像一棵海草缓缓倒下。
龙爪在触碰到那块传说中的晶莹碧玉时候突然有了实体,涌泉君渐渐地感受到一股清新再生的力量涌入,这就是传说中的乘黄角,没有想到,竟然在这么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身上。
是的,从一开始,从他们进入镇子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孩子。
这个四方镇是个巨大的吸纳阵法,所有的飞禽走兽精怪灵魄只要经过此处灵气都会被吸干殆尽,她没有气息却能宛如活人行走自如完全不受影响,这可不是简单的法术能够做到的。
这需要生生不息之力。
骨骼,血肉,鳞片,龙珠。
当初,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片片地拔掉了龙鳞,拆去了龙骨,生噬了龙肉;而如今,他赤红这双目看着破碎重建,宛如天成。
“生生不息之力啊……”他眯起眼露出一个诡异扭曲的微笑。
原本,仙人尘世历劫的事情是绝对保密的,为的是防止族中其他长老们在其下凡历劫时候遇到问题施以援手,将这所谓的历劫变成一场顺风顺水的游戏。
可是偏偏,阴错阳差之间,因为查探小娟的死因,让他误打误撞地找到了霜桐的去向。小娟早就死了,霜桐也因为数十次化为孽胎而无缘飞升,所谓的“转孕珠”,转运,消磨的其实就是仙胎本身的灵气。通过小娟的“转运”成功率越来越低,他也猜测到了七七八八,霜桐只怕早已在这日复一日的消磨中灵魄尽散了。
他哭喊,他悲痛,他爆发。
那一日,镇长带领着全镇民众敲锣打鼓地欢迎恭喜——供奉他的第一座神庙建成了。
人们欢呼着簇拥着他,而他面白如纸,没有丝毫的笑意,只有满满的寒意。神庙建在高山上,四面的树木正好砍去做了庙宇楼台,他背着手满面肃杀地走到庙门口,迈进门槛,仰头便可看到高台之上供奉的鎏金神像,金黄的龙头,黑色的滚金边罩袍,与他身上穿的别无二致。
他负手站在门槛处,没有再往前一步,与那神像遥遥相望,俯视着那群满脸堆笑的人们,冷声问到,“小娟是怎么死的?”
众人闻听此言皆是一愣,“小娟?”“什么小娟?”“哎呀死了好久啦!”“提她干什么,晦气!”“就是那个嘛……”“哪个?”
七嘴八舌之中,慈眉善目的镇长夫人走上前来回了一句,“那丫头不守妇道,青天白日的未婚先孕,后面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被哪个负心汉白眼狼抛弃,就,一时想不开,”说到这里嫌弃衣袖揩揩眼泪才继续说,“撞死了。”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平静无波,继续道,“我怎么听说,她死得实在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