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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乌尔多尔那边的薪水发下来了,让卡特罗拉给你弄辆车。”她说。
回去的时候,夜鹭街上的住户有一大半都已经待在房子里了。周围暖黄色的灯亮着,总算给这个冷冰冰的社区增添一点柔和的色调。露西把车停在门口,看着宝琪走进家门。
1号正在厨房里煮面,狭窄的1楼萦绕水汽和食物的味道。他听见门响了,关掉炉子,顺手拿起摆在灶台上的手枪,侧着身子探出头。直到看见是宝琪,才走出厨房。
“领袖夫人那边的工作还顺利吗?”他先拿出宝琪的杯子,给她倒了一杯开水,然后又走进厨房,盛起自己的晚饭。
“还不错。”宝琪说,“我以为你会在外面吃。”
1号沉默片刻,他说:“本来我是去酒馆的,但是今晚那边士兵太多了,很吵闹。”
“你怎么没去找冯来曼?他之前不是说要给你介绍几个朋友吗?”宝琪有些疑惑,它记得以前1号看似清高,实际上只需要一个稍微热情一点的人出现在他身边,他就会傻乎乎地跟着那人走。
“我不太喜欢那些士兵。”他嘟囔着,“如果你跟他们接触一段时间——甚至只要十分钟,就会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压根接受不了他们的生活方式。”
他说完之后小心地观察宝琪的表情。
“哦。”宝琪说。
1号见她没有反驳,就添油加醋地说那些士兵跟下城区的地痞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晚上在酒馆里喝得烂醉如泥,把薪水输的一干二净之后才晃晃悠悠回宿舍里。这种人跟他们认识的冯来曼简直是天壤之别,希望宝琪不要因为冯来曼而对士兵有什么滤镜。
“这样啊,听起来真糟糕。”机器心不在焉地说。
这时候,1号就开始说他在外面的生活。那一会,他还没有被系统抓进来,他和室友两个人从来不在外面吃饭,大多数时候,都市的酒馆里也充满喝醉之后胡言乱语的醉汉。
“我们都是去便利店买半成品,然后在微波炉里热一热。”他把放凉一点的水杯推到宝琪面前,“每天喝得烂醉如泥,迟早会碰上一点危险。比如说,义体故障,又或者是莫名其妙犯了事。”
这让他听上去像是一个好男人。
确实,在某种程度上,1号是个合格的好人。他不会天天下班之后在宝贵的四个小时休息时间里抽空嫖娼,也不会在街上随便选一个醉汉拳打脚踢。他所做过的最恶之时也不过是盗取资料,或者把业务单位一点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告诉他们的同行。
他是在高压扭曲的鸽子笼里最安静的那只鸽子。
他不认为自己是个坏人,并不是说他品德高尚。只因为高塔磨灭一切道德,清洗关于“恶人”的定义。
宝琪听得有点厌烦了,就问他:“你想要出去吗?”
1号立刻闭上嘴巴。又过了一会,他才说:“实际上,在这里待着也挺不错的。法令部里面的人都非常羡慕我们——主要还是靠你,你去领袖夫人身边工作啦,大家都等着你一t飞冲天。”
他补充道:“现在,迪亚斯也很照顾我。他让我每天在铁锤广场巡逻。你知道的,那个地方除了会遇到两个疯子,其他没有任何危险。那两个疯子都在那边流浪二十多年了,也没有人赶走他们,他们也没有伤人记录。所以我也不管他们。”
“那两个人我们之前还见过。你还记得大坝那边拦住我们车子的那个疯男人吗?法令部里的人告诉我以前他是翻译官,他还有个老婆,之前是播音员。露西应该顶替的就是她的位置。”1号顿了一下,或许是觉得不应该说露西的坏话,于是解释道,“也有可能是她被牵连了,又或者年纪大了,自然就退下来了。”
即使这种话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嗯。”宝琪对于他的改口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它只是说:“你最好离他们远一点。”
“我会的。”1号点头,他从中感受到一种被关心的快乐,于是表情更加温顺。接着,他试探地说:“之前有人告诉我,如果你长时间在乌尔多尔夫人那里工作,他们可能会让你换一个搭档。”
宝琪这才明白今天的1号说话如此迂回的原因。它将手臂撑在桌子上,十指交叉,认真地说:“乌尔多尔夫人不会关注如此细枝末节的小事,我也没有换掉你的打算。。。。。。我们相处得很融洽。”
“对,就是这样。”听到机器这样说,他的心脏才真正落到实处。
关于今天的这段对话,他从昨天早上宝琪出门的时候就在构思,甚至昨天下午还去酒馆坐了一会,就为了空出时间让宝琪好发现他没有按时回家。可惜,昨天宝琪留在乌尔多尔那里,令他打算落空。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回家的时候。盯着窗外黑漆漆的景色以及空无一人的街道,他才发觉自己是如此恐惧。
1号不知道领袖夫人府上的电话,他只能打给露西,却在对方的敷衍中辗转反侧。然后他又打给迪亚斯,被他说成是“没有断奶的小孩”。
接连碰壁将他在城镇里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点点自信完全打碎,他只能缩回房间里,祈祷那些在酒馆里盯着他的士兵不要往宝琪跟前凑,不要夺走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好生活。
等到天亮了,他又开始想着,当宝琪回来,他应该如何表演。
首先,要跟那些士兵划清界限。他应该是一个不可被替代的角色。
如何在宝琪眼中表现得“不可被替代”?
1号神思不属地站在领袖的雕像底下,他在思考宝琪喜欢什么。宝琪是一个对外界情绪极其冷漠的人——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那么他就应该避免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