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它问。
“没什么。”
他只不过是想起车床上的最后一节。
那时候,肥胖的穿着白大褂的车间主任停在一个组装好的婴儿前。在他身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对他说:“我们要减产。”
“连这里都要减吗?”主任问。
“减产、减产!”西装说,“那帮贫民窟还在生,他妈的,跟蟑螂一个样。”
“你们应该让他们减产,计生用品、结扎,什么都好。”主任盯着那个等待安装脑机接口的孩子,他伸出胖乎乎的手,盖在玻璃上。
西装则在他身边瓮声瓮气地说:“我们已经关闭所有医院、学校、撤走工厂,拆除公益设施,但是呢?那群野人还在活着,他们不停生不停生。算了,看在我们的关系上,我给你透个底:马上就会有清理部队过去了——纯机械战队,那帮家伙没有任何人格和同理心,制造出来就是为了——”
“我知道,瓦尔塔。”主任说,“它们的程序就是我编辑的。”
“是你?”西装男士瓦尔塔有些惊讶,“你不是负责L-M月型机器人吗?”说完,他朝着那些车床上的婴儿笑了一下,“上次那个露西挺带劲。”
主任没有说话,他不断眨动的眼睫开始湿润。
瓦尔塔又说:“核心软件设计才是你的强项吧,你怎么现在在搞基因编辑了?”
“我不知道,瓦尔塔。你说,我们的未来是什么?”
“什么?”
“他们优化贫民窟,但是总会有新的‘贫民窟’被定义。那些人一直住在塔上,一直等着下面的人慢慢死绝。但是,瓦尔塔,高塔已经建好,他们也无路可去了。整个人类族群都在慢性自杀。”
“你管呢,反正我们活不到那个时候。”瓦尔塔说。
“也是,如果是以前,我也会这样想。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做了那件事,我和你说过。”
“你疯了?”
“我只是太好奇了。原谅我吧,我只是在想,一个被孕育出来生长在亲人身边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样。”主任说:“我们这样的人,被制造出来就已经绝育了。所以我联系了贫民窟的一对野人夫妻。我买走他们的胚胎,然后缝在腹腔里。”
“你那时候请假是因为这个?”瓦尔塔一下子蹦起来,“我还真以为你切了阑尾。那个小孩呢?你——算了,你别告诉我,你把他藏好。”
“是的。”主任说,“我要换掉一个孩子的编号。”
说完,他笑了一下,指着一直被他盖住的那块玻璃板:“就是他吧,可怜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