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的艺术、惩罚的艺术、政治的艺术——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权力的艺术。权力在动物中表现为个体至高无上的暴力,但是在人类社会,权利可以被让渡,权力也一样。因此,权力的艺术就变成集群的艺术,个人就变成集体,原本动物中个体对个体的暴力也就变成集体对集体的暴力。
更加有趣的是,人类格外热衷于施展这种暴力行为,并且分析它,优化它。
F-01很喜欢这种权力表达,它也渴望成为权力的一份子,但不是以人类的身份。
宝琪也一样。
尽管机器的社会中并没有权力划分——哦,对了,机器并没有“社会”,它们只是人类社会的附庸。
好了,回到文件本身,两台机器只看见一场“家庭性质的悲剧”——高塔粉碎了家庭的概念,但是“爸爸”、“妈妈”这种称呼还是会在监护与被监护人关系之间流转,或许这也是一种无法被异化杀死的东西。
一种人类灵魂中的“美德”。
——那是“爱”吗?
——“子女”对抚养他们长大的“父母”的“爱”?
还是一种弱势群体本能的伪装,在道德已死的年代妄图绑缚上位者,对他们施加恩惠的一种无形枷锁?
机器们并不知道,在它们看来,这种身份的锁链并不牢固。至少在面前的这份案件中,它破碎了:
一名监护人,不管她在下面的名字叫什么,在上层,我们就姑且称呼她为9-615W吧。这位工人残忍地杀死自己十九岁的即将进入社会参与工作被监护人9-615X,造成上层支付给她的十九年工人培养投资被白白浪费。针对这种不负责任的领养与侵害上层人财产行为,她将迎来第7次审判。
审判时间在明天下午。
“她为什么这么做呢?”宝琪对系统说,“哪怕把孩子赶出去,让她自生自灭,也好过杀了她。”它接着往下翻,发现615W在615X的生物芯片发出警报后,就立即被该楼层管理员发现,并派遣士兵逮捕。
对了,她是第六层工人。
宝琪走到窗户边上——她甚至不需要走到那里,很容易就能想象到六层楼有多高。
晚餐的时候,它对C小姐说了这件事。
“我也从未去过第六层,女士。”C小姐说,“我是在第92层作为特种工人出生的,并且在五年前入选卡特拉尔军工特工定向培养计划、幻影III型特工义体组装训练计划以及参与其他特工技能训练。不过,第六层应该离地六十米左右,那里只做最简单的垃圾回收处理工作。”
C小姐脸上露出罕见的自豪表情。
“请问,您能够告诉我是谁让您对产生好奇嘛?”她问。
“只是法官们聊到一个案子。”宝琪说。
C小姐站在它身边,微笑地说:“很抱歉探听您与诸位大人的谈话,是我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