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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彦的刀疾烈,我的刀柔缓缠绵,可我们性子却恰好相反,他要更讨人喜欢些。他长得英俊,又擅长应酬,年轻时便与人称兄道弟,年长一些又给人做叔做伯。我就不同了,不善言辞,性子又古怪,年少成名后非议很多,与阿彦一直不对付。”仇离恨怅然道:“那时候我不可一世,跑去寒山寺扬言要证明自己才是天下第一,结果你师公才用了三招,便缴了我的刀。”
“我落败后觉得丢脸,便自暴自弃。撒泼打诨抱怨世人说我刀法阴邪不够磊落,本就饱受诟病,此番又败得如此丢脸,干脆退出武林算了。”仇离恨摇头自嘲:“可是圆觉住持和我说,单看我的刀法,便知晓我是个心思通透澄明的人,否则练不成断水十三刀,还说愿与我交个朋友,让我不要理会那些谣言。”
了然听到此处,在心里小心盘算,自己在师公手下也能过三招,是不是同样能问鼎武林。只可惜不知师公是否放水。
仇离恨继续往下说:“后来,我就和圆觉住持做了忘年交,时常去拜访讨教。也是借他的光,不仅结识了湛云散人,和阿彦的关系也好了起来,才发现他这个人也不全是假惺惺逢场作戏,其实还是挺可爱的。没过几年,我和阿彦刀法大成,声名大噪,和两位前辈并称武林四圣,江湖上也有了‘一僧一道双刀笑’的打油诗。”
了然和萧笙听得入神,仇离恨的脸色却蓦然沉下来,颤声道:“大昭最后那些年,军阀混战,我们几个老兄弟自诩为武林翘楚,不愿再经历改朝换代的乱世,一心捍卫正统,守护百姓,一直都是坚定的保皇派。圆觉住持甚至打破佛门不问凡尘事的戒律,收了昭德帝李瑾为俗家弟子。”他忽而又忍俊不禁的笑了:“不过那老和尚一向率性而为,酒肉都沾,有此举我们也见怪不怪。”
笑意稍纵即逝,仇离恨终于说到了最痛苦的部分,道是:“定钦一役中,我们四个得到消息,本要赶去勤王。不想我在半路上偶遇湛云散人,还未和他打招呼,他便突然发难,索命的拂尘向我攻来。可怜我那一双儿女,舍命护我逃离,都没熬过那一晚。”他指了指瘫痪了的下半身:“我虽捡了一条命,却也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断水十三刀没了传人。”
了然和萧笙听到此处,唏嘘不已。
“那老道士厉害啊,沿途堵截,各个击破。听闻阿彦在我之前就着了他的道,全靠他身边的吴晋轻功尚可,才得以逃出生天,可惜也身受重伤,自此成了废人。”仇离恨接着说道:“一夜之间,改朝换代。听闻昭德帝李瑾死了,圆觉住持和湛云散人也再没有消息,我想世上唯有圆觉住持能治住那老道,想来应该是他两玉石俱焚。自此,‘一僧一道双刀笑’的时代划上了句号,现在你们都说的是‘鬼道五门逆天行’。”
了然欲言又止,冲动着想说师公还健在,但他近来长了心眼,想着不是什么要紧事,生生憋住了。
“哎呀,我真是老了。年轻时话少,现在一说起往事就没个完。”仇离恨再问道。“了然师父,你既是圆觉主持的徒孙,敢问你的师父是何许人?”
“贫僧的师父法号摒尘。”了然恭敬道。
仇离恨摇了摇头,表示并未听说。
良久,他指了指窗外,邀两人一起看他的天地:“我给自己建的这堡垒,并非贪生怕死,”他又苍凉一笑:“最早是心里气不过,此生不愿再被人算计第二次,想把自己保护好。后来有了这些孩子,我便常想起自己乐儿和磊儿来,若是他们还在,我豁出这条老命,也定要护他们周全。”
此时,鲍龙飞正在院子里和几个兄弟焦急的接头,想是又请回来了人,要安排食宿。了然感慨道:“是啊,仇前辈,他们都还在努力保护您,您不可颓丧。”
“我本觉得,他们沿途堵路拦人求助,滑稽的很。可惜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住,只好由他们去。”仇离恨感慨:“没想到居然能把你请来,看来是我命不该绝。”老人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颤巍巍落到萧笙身上,只道:“瞧我这脑子,既然你是从临安过来的了然师父,那你身边这位,想来就是萧公子了吧。”
萧笙点点头,起身打招呼:“仇前辈好。”
仇离恨定定的盯着萧笙看,眼里承载了太多,不是了然这个年纪能看懂的。
了然有些心虚,以为前辈要提起萧笙手上的血债亦或是身上的隐疾,正想开口搪塞,仇离恨颤声开口了。
他长吁一口气,感慨万千:“你果然长得像容安,怪不得我看第一眼就觉得眼熟。”
萧笙身形巨震,像被人触碰了七寸的毒蛇,下一秒就忍不住想亮出獠牙。
了然知道一些内情,连忙按住他的手背,不让他冲动运气。
仇离恨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反应,不禁惋惜的摇头,只道:“年轻人,你不要听别人乱说,容安绝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萧笙身上的戾气消褪大半,茫然的看着老人。
“我从未去过塞外,那一年更是自身难保,和你们一样,所有的事情全是听说。”仇离恨道:“但我一个字都不信!我这辈子朋友不多,佩服的人更少,容安算一个。”
萧笙瞪大了眼睛,安静的等他说下去。
“我认识容安的时候,他才十七岁,可以算得上是中原武林年轻一辈里最杰出的人。英俊、聪明、有天赋又肯努力,品行高尚,为人仗义,圆觉住持和湛云散人都看上他,为了谁能收他为徒还起过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