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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们无不赞叹,曾经南方汹涌的江水,是食人的猛兽,自殷恪来后,修建堤坝,通渠治水,才使这江水变成一道风景。
殷恪听到旁人说起他的名字充满钦佩之意,却是面不改色,仿佛被议论的人不是他,只专心护着姜萤萤,让她丝毫不被旁人挤到。
“哥哥你听到了吗?南方的百姓们,都感激你。”
“嗯。”
姜萤萤说出自己酝酿许久的话,“这条堤坝会和江上的明月一道亘古永存,万年之后,仍然向后人彪炳你的功绩,见证你,济世救民的初心。”
百姓们会怀念孤身治水的殷恪,而非权倾朝野的殷大人。姜萤萤,比谁都爱那个青衣粗布,满腔热血的少年殷恪,那时的他力量微弱,却独自一人,对抗着南方的众多世家,宛若漫漫长夜一盏幽而清亮的灯火。
如今他位高权重,修得一副圆滑世故的性子,与曾经最看不惯的朱宣等人,也能对坐洽谈,宾主尽欢,她既知道这是必然的变化,要治世必先入世,但她私心里希望,殷恪哥哥,保存光芒,不要被黑暗吞噬,成为面目全非的,殷大人。
第80章第80章
时值深夜,四野寂寥,他们坐在一块圆滑的大石头上,殷恪下巴压着得姜萤萤发顶,将她拥在怀里,发呆。
比起房事,他更喜欢简简单单的拥抱,心与心的贴近,漫漫长夜里的相互支撑。
他何曾不知,一路走来,他舍弃了很多,他所做的事情,甚至不敢全部暴露在姜萤萤面前,怕她伤心失望。她t的眼睛总是清澈纯挚,如同初生稚子,他被深深吸引,想要竭力去守护。
方才,姜萤萤目光哀求,请他一定要记得初心,他说:“只要你永远在我身边,从你的眼睛里,我能看见当初的殷恪,只要你还在,我就不会迷失。”
她的存在,她身上的光和热,已经足够他时时自省。她是阻拦他彻底融入黑暗的一道屏障。
姜萤萤倚在他怀里,脑袋一点一点,快要睡着了,突然惊醒。
“怎么了?”殷恪拍拍她脑门。
姜萤萤缓缓摇头,紧抱着他,“做了个梦,梦到我在石头上醒来,只有我一个人,我叫你的名字,没有人回应,太可怕了,还好你还在。”
“我竟然让萤萤做了这样可怕的梦,”殷恪抱着她,轻轻晃动身体,宛如哄小儿入睡,“我真是太坏了,你咬我一口出出气吧。”
殷恪空出了很多很多时间,陪姜萤萤游山玩水,从金黄的深秋到满城素白的隆冬,他们一起走过了许多地方。
一起去了殷恪从前南下待过的村庄,百姓们不知当朝中书令,只知盛京来的小殷大人,盛情款待他们。一个婶娘拉着姜萤萤说,当初他们的村子年年水患,多亏了小殷大人,挽救了无数村民的性命。
村民们盛情难却,邀请他们留下用晚膳,尽力做了一桌宴席,有炒得油亮的土猪肉,很硬的耕牛肉,还有浑浊似泥水的黄酒。很粗糙的饮食,却是村民的一份心意,姜萤萤吃不太下,说自己水土不服,意思了两口。殷恪一个平日里挑嘴至极的人,竟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和村里的男人一同饮酒。
只是刚回到客栈就去浴房吐了一地,按着房门的手背青筋暴露,姜萤萤给他拍背,端茶漱口,“叫你充大头鬼,喝不了就别喝。”
他贴着房门坐下,捂着肚子说腹痛,她看向她的脸,潮湿晕红,连睫毛都是湿润的,可怜死了,把他扶到卧室躺下。
殷恪抓住她的手腕,“你去哪儿?”
“借用客栈厨房,给你熬一碗醒酒汤。”
“不要,”他拉她躺下,手脚并用抱着,把她当成大号暖炉,闭着眼睛哼哼,“叫客栈的人去熬,你在这儿陪我。”
大约还是个年轻男子的缘故,他身上的酒味并不难闻,反而让姜萤萤觉得很性感,比平常略粗的呼气声,让她筋骨酥麻。她爹也经常喝得烂醉,刚进府门就吐了一地,那时候看娘给爹忙前忙后,她还想着,若是她日后的夫君这样,一定把他交给下人,自己有多远躲多远。
时间过得太快了,一觉醒来,姜萤萤打开窗户,天地间染上白霜,寒风扑面,鼻子酸涩不已。
殷恪从后面用被子盖住她,两个人在被子里接了一个暖融融的吻。寒冬特别适合拥抱,和爱人待在一起,琐碎的无聊的事情,都变得非常有意思。
他处理飞鸽传来的公务,她只穿他的一件外袍,曲起赤白的双腿,在床上玩一支窗边摘下的红梅。等他送走下属,回到房间,第一时间把她抓到桌边,用朱笔在她身上画了一副红梅图。此后红梅的痕迹层层迭迭,消了又长,他喜爱至极,连睡着了也要噙在口中。
屋外寒风瑟瑟,室内炭火毕剥,到达极乐之时,姜萤萤甚至想要就那样死去,和他死在一起,等后人发现时已经成了两具交缠的骷髅,永远不分开。
殷恪说要和她在外面过完年再回京,姜萤萤喜出望外,她真的非常讨厌年节时的人来送往。立刻着手去准备过年的事宜,那时他们租了一间宅子,她买了很多装饰,大红的灯笼、对联、烟花爆竹,和槐叶一起将整个宅子打扫了一番。
“夫人,咱们这对联,怎么有一副‘康强好眠,欢乐无央’?这不是给小儿的红包上写的吗?”槐叶抽出一副对联问道。
姜萤萤有些脸红,将那对联卷起来收好,“咱们贴其他的吧。”
那是昨天,殷恪突发奇想,握着她的手写的,她以为他要写正经的对联,还很期待,不料他写了句哄小孩儿的话。她问怎么写这个,他拍了拍她的脑袋:“萤萤就是我们家的小宝宝,要平安快乐地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