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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这……”
姜萤萤“嘘”了声,表示稍安勿躁。
“让我亲自去会会那位景州的皇帝。”
夜晚到了时辰,果然有一抬轿子停在宅子外头,轿身低调且名贵,八名车夫各个目露精光,满身腱子肉。一华服女子用团扇掩面从宅院里走出,进入马车。
车夫们匆匆一瞥,见女子身姿曼妙,肤白如瓷,想到这是名动景州的云雀姑娘,已是心旌动摇,再闻到马车里传出来的若有似无的女儿熏香,更是想入非非,盼望着待会儿到了朱府等人下车,再多看两眼她的芳容。
殊不知,马车上的不是云雀,而是代替她前往姜萤萤。
第37章第37章
殷恪回到京城的前三日重病不起,后面与父亲一同上朝,被皇帝责难之后,令他此后上朝,便面朝百官,跪在殿旁听训。
如此已经过去七日。
这七日里,殷恪未曾有一句怨言,日日跪在殿旁至朝会结束,百官鱼贯而出,方才向陛下谢恩,然后膝行离开大殿。
百官逐渐不忍,殷公子从小便才华惊世,众星拱月神采飞扬,如今却低眉垂眼在庭前受辱,如何不叫人心中哀怜。
但是风向一日不明,他们也不敢为殷恪求情一句,连他的亲爹左相殷凛,也在殿上诚惶诚恐,生怕失言。
皇帝依旧不说殷冶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他心中如何想的,这一天却突然叫掌印太监蒯芳当众宣读了殷恪所写的,对景州太守朱宦的谏言,还宣了他的证人黄佚上殿。
黄佚与景州朱氏有仇,上京之后已经等待半月有余,不见陛下接见,早已心急如焚,一朝上殿,含泪陈情:“陛下,陛下明鉴啊,那朱氏在景州横行霸道,胡作非为,逼死良民无数,那朱氏家主朱宣逼死了草民一家五口,霸占了草民的妻!”
“黄佚,你且说景州的实情,一一道来,朕就在此处,天威浩浩,一定还你清白。”
“草民是前灵芝县县令,殷大人所修建的汶江河坝,是下一任县令金石虎得了朱家的授意偷工减料,又在春汛之时派人到村子里破坏河坝,才导致灵芝县大灾,三百二十七个百姓遇难,陛下明鉴啊!”
皇帝旋着扳指,良久,满是压迫感的声音从朝堂前方压下来,“你在陈情奏疏中说,此事是太守朱宦所为,有何证据?”
那黄佚已是一介布衣,得以面圣本就紧张,皇帝又这般迟迟不表态,让他心惊胆战,此刻把自个儿知道的事情全都倒出来,“陛下可知南方有句谚语,淮江之南,马不如猪,那朱氏在景州盘根错节,自视为皇帝!曾经我为朱家门生时,亲眼看见当今右相钱章和太师周竟耽提着厚礼上门,拜访那朱家的家主,其余与朱家有旧的京城大员更是不计其数!”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特别是被他点到的钱章和周竟耽二人,纷纷出列叩拜:“陛下明鉴,此人一派胡言!”
殷恪则垂下眼睛,掩住眼底的一片碎冰。他在黄佚上京前再三嘱托,面见陛下,只能咬住朱宦一人,不可说到更多,如今他被陛下这么一吓,竟是全忘了。
太师周竟耽平日里是个铁骨铮铮,敢怒敢言的形象,揪着黄佚的衣领怒发冲冠道:“是谁叫你往我身上泼脏水!你可知我周家世代忠心,我一世清名,跟随高祖打下江山,有从龙之功!如今年届八十,快要乞骸骨的年纪,还被你这黄口小儿这样污蔑,实在气煞!陛下,若今日不还老臣一个清白,老臣便撞死在这殿前!”
黄佚被这老将吓得涎水直流,两股战战,竟似发了急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钱章也含泪下拜道:“陛下,臣的忠心日月可昭,臣自幼通读圣贤之书,三十岁中状元,入仕为官,至今已有三十年,当知道本朝私相授受乃是死罪,臣绝对不认识什么景州朱氏,若有一句虚言,便叫臣天打五雷轰!”
与周、钱两位大人平日素有交往的官员纷纷出来求情,说他们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这草民在殿前胡言乱语。一时间整个大殿内跪倒一片。
“臣愿于性命为两位大人做担保!陛下,陛下明鉴哪!”
殷恪默默看着,看着陛下安抚众臣,说他自己自然相信两位大人,这黄佚属实一派胡言,看着陛下下令,将黄佚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黄佚口吐白沫,被拖下去后,皇帝终于看向他,问他有什么话可说,他膝行到殿中,说这一切都是他办事不力,才会导致灵芝县受灾。
他的掌心和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地面,“臣,殷恪,恳请陛下降下责罚。”
皇帝片刻后道:“念你本性不坏,即日起褫夺所有官衔,禁足于殷府,非召不得外出。”
退朝之时,殷恪由左右搀扶着,两腿膝盖如同扎入钉子,他闭眼忍过去一阵痛楚,请左右侍从放开他,坚持自己走路离开。
回到殷府也并不安生,府门前来了很多殷氏族人,吵嚷着向左相殷凛讨要一个说法。
殷恪的事只是小打小闹,殷冶的通倭嫌疑迟迟未洗清,这才是最令殷氏族人担心的,一旦罪名成立,那整个殷氏一族都会被连根拔起。
“你们说啊!殷冶他到底有没有放走那个倭寇将领!”
殷恪刚下马车,看见的便是许多一脸悲愤下族老,以往逢年过节他们会到殷府拜访,送上庄子的特产和一年的账目,请左相大人过目,有婚嫁事宜拿不定主意的,也会来信请殷凛定夺。
如今却是一脸要杀了他的表情。
其中一特别年老、身体佝偻,仿佛只剩一副骨架的老太爷拄着拐杖,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开口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