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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恪踏着第一缕晨光,走出皇子府,一路上,街道逐渐热闹,大年初一,无数的百姓早早离家,为生计奔波。他在路边买了个包子慢慢吃下,再步行回乌衣巷。
“你见到她了么?”黑衣青年站在旧日姜府门前,站姿挺拔,还未加冠的长发覆在背上,转过身来,一张冠玉脸庞,眸色浅淡。
殷恪点头,司马劭又问:“她还好么?”
“很好。”
殷恪骤然按住胸口,重重咳嗽,司马劭过去扶他,皱眉道:“你喝了很多吗?”
“殿下,咳咳,我即将南下,”殷恪将血沫子咽下喉咙,“三个月内,你去求娶周竞耽将军的孙女,周妘。”
年后,姜萤萤也启程去了南方,倭寇动乱还未平息,随时有可能再动兵戈,而公主姐姐的孩子快要出生了。
靳逾被太后叫来给公主画像,公主坐在椅子上,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眉眼温柔。姜萤萤看了一会儿靳逾作画,走出内室。听到侍从议论:“t殷恪大人督粮来到抗倭前线,咱们知州大人接待,设宴在江边的琉璃画舫,整个金陵的妓女都想与殷大人春风一度。”
姜萤萤的眉眼立刻冷下来,她还以为殷恪从京城跑来益州见她一面,是放不下她,没想到他这权臣当得顺心顺意,想必蝇营狗茍的功夫大有长进,深得二皇子信任,连督粮这样的肥差也能拿到。边逛花楼,边勾着她,让她对他念念不忘,真是好贱的男人!
第92章第92章
殷恪拜见殷凛,说了二皇子对他的杀心,“我会为二叔安排假死,请二叔立即离开军营。”
与倭寇鏖战数月,又经历了大皇子战死一事,殷凛的鬓发斑白,他的夫人林悦儿,在得知他还活着的那日,就追随他到了南方,小儿子林念已经十二岁,在军中担任小兵。林悦儿端茶进来,给叔侄二人,站在殷凛身后拍拍他的肩,“国难当头,若他愿意远走,就不是当年,孤身仗剑闯荡江湖的殷家二郎了。”
殷恪想起,这样的话大皇子也对他说过,不知大皇子在战场上身死那日,是否后悔过。因为赤子初心而死,到底值不值得?
殷凛道:“大殿下守城而亡,他身重数箭,却将长枪支在胸前,死而不倒,怒目圆睁,死后数日,仍镇住想要攻城的倭寇。若非大殿下战死,他定会是一位圣明的仁君,他会和你惺惺相惜,全力支持你完成改革,可惜……时也,命也。”
殷恪只能像当初提醒大皇子一样,劝说二叔小心自保。二皇子并不全然信任他,一定会派旁人来完成刺杀,但就像当初的大皇子一样,为了倭寇刀下的百姓,二叔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一定会挺身而出。
他敬佩这样的人,所以不愿以阴谋诡计,阻挡他们实现心中宏愿。
殷恪临走时,殷冶告知,倭寇进犯,似乎与二皇子有关。他原本担心这侄儿和二皇子沆瀣一气,但殷恪特地来叫他自保,表明他并非真心帮二皇子作恶,殷冶安心许多,告知他最近的发现:“一切只是我的猜测,但二殿下心狠手辣,下毒控制陛下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引来倭寇,也未可知。”
殷冶语重心长:“南方生乱,大皇子战死对谁最有利,大梁上下,但凡有些见识的人都能猜出来,奈何那位如今占尽天时地利,满朝文武敢怒不敢言。恪儿,二叔希望你保有一丝良心,为大殿下昭雪,为大梁拨乱反正。”
走出军营仍是深夜,冷风拂面,几颗雪点子飘在眼前,殷恪用手接住。风声在山谷间似鬼哭狼嚎,这驻扎军营的地方,数日前发生了一场混战,脚下的土地仍染着残红,是大梁男儿保家卫国舍下的骨血。
每当下雪总让他想到小时候,无需上学,只要在卧室里作画、弹琴,悠然闲适,父亲殷凛那时还是左相,边走进屋里,边拂着堆满雪的绒帽,说大雪封路,苦了百姓。
他踩着浅雪,每一步都甚为艰难,望着天上的星星,就像给大皇子送行那日一样,心中隐隐明白,这是他和二叔的最后一面。
马车辘辘,殷恪靠着车壁合眸养神,在梦中又来到极乐之境,萤火虫指引他走向彼岸,他醒来时明白自己需要见到姜萤萤。不是想见,而是需要,她是他的精神支柱,有她在身边,他才会有坚持下去,走出迷雾的力量。
但是不行,他在年前去益州见了她一面,是他给自己的底线,在尘埃落定之前只见一面。来日若他功败身死,她可以清清白白地再嫁他人,若他成功翻盘,他会收紧手中的风筝线,把她抓回他的掌心。
……
“姜娘子,你,你怎么坐在这儿?”
一大早,姜萤萤坐在秋千上,瞥了背着箱笼进来的靳逾一眼,复又垂下眼睛。云雀拉靳逾的衣袖进入房里,“你就别管了,娘子最近心情不好,你快些过来给我画两幅新衣裳的试穿图。”
“慢着。”
姜萤萤站起来,看向靳逾,眼神幽幽。她想了好久,要不要带个男人到殷恪面前晃两圈,好让他知道,她的行情不错,不是非要在他那棵树上吊死。但放眼望去,这满大街的男人,丑的丑矮的矮老的老,想来想去,还是靳逾,与殷恪有两分相像,称得上玉树临风。
“姜娘子,你怎么了?”
“你跟我去知州府上。”
靳逾以为是给公主画像,“昨日不是画完了么?”
“昨日是昨日的,今日,给我和公主姐姐一同画像,如何,你不愿意?”姜萤萤威胁。
她只是想着,凌渡和殷恪关系那么好,她带着靳逾在知州府上举止亲密,兴许能传到殷恪的耳朵里。很幼稚,但她就想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