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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到底不是普通家庭出生的小姑娘,从小就被父母充作男儿养,连读书都请进士先生来教,即便后来进了京,借住在荣国府,她也不曾停下读书,四书五经之外,史记通鉴都有细读。之前客居,外面消息一概不知。可跟着林云回来的一路上,林云便同她讲了很多眼下时局的消息。天子前头派了钦差南下金陵,江南官场上都被钦差迷惑了,只以为钦差是要查金陵的官场。后脚云阳候就以护送她姐妹二人为名,突然赶到扬州。即便是当时,她也觉得不只是查了盐政,还有江南官场。
如今再听林如海这样说,便知事情非同寻常。也正色起来,说:“父亲请讲。”
林如海:“时局之紧张,远非寻常人看到的太平,你姐妹二人之前闭门守孝,又在姑苏乡下,只怕还不知晓,就在半个月前,天子乾纲独断,下旨策封忠肃王为太子,并将你外祖母家的大姑娘指给太子做侧妃,你如何看?”
黛玉沉吟了一会儿,组织好自己的语言,才说:“天子的旨意虽然下的突然,但这只是对朝臣们,只怕天子早已敲定了忠肃王来继承大统,如今突然下旨,想必是为了打破表面的平静。这事必定和父亲之前金陵遇刺有关,父亲的‘金蝉脱壳’既得天子授意,那——目的是逼幕后之人动手。只怕这幕后之人非同小可,说不得身上流着皇家的血,且江南官场与京中都有他的人手。”
林如海点头:“你说的很是。你且说说,为何天子突然将你外祖母家的大姐姐指给太子呢?”
黛玉既得了父亲的肯定,这时便大方了许多,直陈所想:“大姐姐在甄贵妃宫里当女史,进宫已经八九年了,早年——早年外祖母府上,必定是盼着贵妃能将大姐姐指给她的养子忠定王。可是贵妃却没有这个意思。如今忠肃王获封太子,忠定王却降成了郡王,二人之争,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她越说,越发肯定,“如今宁荣二府都没有什么人支撑门楣,但是,大姐姐有一个升了九省统制的舅舅,王大人以前偏向忠定王,可现在亲的外甥女儿做了太子侧妃,他自然就会毫不犹豫地倒向太子。”
林如海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玉儿眼光之远,便是许多官员也不及。除了王大人之外,你外祖母家虽说在朝堂上没有三品以上的官员,但为父没有续弦,在天子眼里,也是荣国府的半子,虽然天子并不疑我,可多加一重筹码,又不需额外费功夫,自然会添上去的。”
黛玉轻笑:“我竟然将父亲给漏了。之前父亲任巡盐御史,兼兰台寺大夫,掌着两江两淮的盐税银子不说,还有监查江南百官的责任。这对太子而言,只怕助力不亚于王大人。”
林如海:“确实如此,为父也不用谦虚。忠定王早些年的风头如何来的,金陵甄家的甄大人,之前连任十年的盐政差事,花的都是甄家进上的银子,怎么能不风光呢。不过甄家如今的银子,也多是靠走私盐和丝绸、茶叶了,比不了几年前不说,现在天子策封了太子,江南官场上,只怕甄家也不能如早年那样,能驭得动各路官员了。”
黛玉想起这几年借住在荣国府,每到年下,甄家进京给甄贵妃贺寿,都会有婆子到贾母这里请安,还会给外祖母家送织造司特制的丝绸布匹等,再一想外祖母家的这些姻亲,说:“以前外祖母家在金陵的族人,只怕也是唯甄家马首是瞻。如今就不同了,大姐姐既做了太子侧妃,这边才是亲的,只怕不仅是贾家,还有史王薛三家加起来,姻亲连着故旧,江南官场上,也有不少人。”
“不错。即使那些人不会立刻倒向太子,但也绝对不会再坚定地支持忠定王了。天子只是给太子指了一个侧妃,就将江南官南稳住了。这一步棋,着实是高!”
黛玉想起贾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不知道如今是不是会觉得府里以后有依靠,不用操心了,可要当真是那样,只怕元春做了太子侧妃,说不定不是好事,反而是坏事,王熙凤放印子钱的事,连她这个客居的小姑娘都知道,外头怎么会没有风声呢,不过是以前不紧要,也就没有人来查。
如今忠定王和太子站在对立面,岂会乐意看着荣国府等一干自己原来的人马就这么倒向太子。
黛玉忙说:“父亲,外祖母府上有几宗事,只怕姐姐也不曾打听到,如今大姐姐成了太子侧妃,只怕那些事情极可能被忠定王拿出来做文章。”
当即就将王熙凤放印子钱的事讲了,只不过她并不知王熙凤还曾包揽诉颂,然而林如海却是知道的,因为林云来信跟他说了此事——林云光明正大地写在信里,说是下头人打听来的,林如海自然不知道,他收到信的时候,王熙凤前脚才派人送信去平安州。因此,当他安排人从扬州赶去,才能正好救下那对苦命的鸳鸯。
林如海听了,呵呵直笑:“这事啊,确实很大。不过你姐姐之前来信,一并说了。你那个琏二嫂子,胆大包天,这事只怕那府上两个太太都是知道的,只有老太太不知道。”又将王熙凤包揽诉讼的事告诉黛玉,“人是救下了,我命人安置在金陵,原本是打算晚点派人送中秋节礼进京,正好将书信交给老太太。不料后来发生了那些事,如今还没有处理。为父便将这宗事交给你们姐妹处理。将来你们进京,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书信交给老太太,老太太知道该如何处理。”
练功与礼物
“坚持住啊,再坚持一会儿,我数到十,就能换下一个动作,今儿的早课就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