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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长公主年纪越大,心越软,在她身上,有一份移情之心,并非她的错觉。长公主当年看见她,只觉恍惚看见了当年被敌军捆于阵前的小女儿,这才动了侧隐之心。
知道了这个缘故,林云在长公主面前,便不再那么克守规矩,偶尔的活泼,偶尔的调皮,偶尔的不着调,这几年,长公主果然开怀了许多。
因此,哪怕长公主目露精光,林云却甜甜一笑,并不害怕:“怎么可能,我从头到尾,只出剑拦匪,可没有说话啊。”她将托盘放在茶几上,双手奉上贴子。
长公主接过贴子,一眼扫完,将贴子递给林云,示意她看:“他能连任巡盐御史,眼力见看来不错。你去安排吧。”
穿越来头两年,她还没有在公主身边当差,对于公主府的情况所知有限,更不知外面的世事。直到第三年,白姑姑安排她在公主的琴房当差,偶然间一次听到公主与白姑姑谈到甄家,公主一句”甄应嘉是皇兄的伴读,当年也算是替皇兄挨过不少罚“,只这一句,便将她给击蒙了,后面公主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见。
知道这是红楼的世界,但她一个小姑娘,可没有本事拯救谁,之后依旧规规矩矩当差,认认真真读书。
昨天天色将尽时,看到一艘官船靠过来,就泊在公主的游船旁边,旗上一个林字,她不过是随意问了白姑姑一句:“这林大人不知是哪一路的官?”
船泊在淮安府的码头上,她根本没有多想。
白姑姑笑她没有眼力见:“那是扬州盐政司的船,自然是巡盐御史林大人。”
半夜听见刀剑之声,她翻身起床,提剑出舱,当时顾不得许多,只觉得要是林如海死了,林妹妹可真的就成孤女了。果然,打斗之声便来自隔壁的林大人的船上。她飞跃上船,正好看见一蒙面匪徒挥刀向一个中年人刺去。
一剑劈过去,匪徒听见风声,忙抽身回刀,来袭之匪人数不算多,只有十几个人,公主船上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大内高手,一见形势不对,这些人便要逃,虽然跑掉了两个,好在抓住了三个,这时方才那个中年人上来,抱拳致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扬州盐政司林海,不知姑娘大名?”
原来是林妹妹之父。
即便如此,林云也并没有要多掺和的意思,道:“路见不平,拨刀相助。姓名不足挂齿。”当即便跃离了林如海的官船。
公主并未责罚她,反而夸她“有勇气”,白姑姑说,这是公主想起了自己的当年。她尚且没有留下任何话柄,更甭提公主府的暗卫。
没想到林如海这都能猜出来。可不是眼力见不错。
林云匆匆看完,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虽无意掺和大事,但林如海昨晚遇刺,显然盐政上并非一帆风顺,长公主身份特殊,若是见了,只怕暗里想行刺的人都会有所顾忌:”公主,安排在午膳之后,申时初,楼下的松月厅,可好?“
认亲
公主与林如海谈了什么,林云自然是不知道的。
斟茶之后,公主让退下,她便将值守的丫头都带离,守得更外间去了。
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铃声响起,林云便知这是谈话已毕,这才进入松月厅,做送客准备。
进来正好听见林如海说:“长公主这个机括很是特别。”
文昭公主脸上荡开来一丝笑:“林丫头弄的,一天到晚,古灵精怪的想法一个接一个。”
林如海有一瞬间怔了,发妻贾敏还在时,在外人面前提到女儿黛玉,也说“林丫头”,想到这,便认真走进来的林云,和他家的“林丫头“毫无相似,是一个身量颇高、纤瘦但健康的小姑娘,虽然昨晚月色不够亮,船上的灯火也不够明,但他还是认出来,正是昨晚在匪徒手中救下他的人。
于是林如海当着文昭公主的面,朝林云鞠躬行了一礼,起身时,才说:“长公主,昨晚救林某的,正是这位姑娘,不想与林某还是本家。”
林云瞪目结舌,古人的本家,可本的真远。便是真的林二妞,一个家在洪州乡下,一个姑苏望族,祖上只怕与林如海祖上也不知是几百年前才攀得上亲戚了。
文昭公主浅笑:“这么说来,还当真是缘分。林云,过来拜见林大人。”
林如海:“昨晚欲道谢,姑娘不肯留下姓名,如今既知道了,还望长公主允林某晚些送来谢礼。”
林云知道这时没有自己开口的余地,便默默不吭声。
文昭公主:“林大人当真想谢她,不如这样,收她做女儿吧,将来正经给她寻个好婆家,风风光光送她出嫁。她父母双亡,当年流落姑苏,我在姑苏救下她,便一直带在身边,这些年也读了些书,四书五经,史书通鉴,也算知礼。想来林大人不会以出身看人。”
此话一出,不仅林云,就是官海浮沉二十载的林如海,也愣了一下。
不过林如海到底是林如海,旋即反应过来,忙道:“公主愿意割爱,林某感激不尽。”
看似文昭公主给自己的侍女找个靠山,何尝不是允他借长公主之势呢。他认下林云为女,必然要告慰祖宗,开宗祠,到时两江两淮官场上,有心打听的人,自然知道,他膝下这位女儿,乃出自隐居金陵栖霞山的凤栖山庄的长公主府。
林云反应迟了一步,毕竟公主这个提议,她听了,既不知该果断推辞,还是大方接受。在公主府上,她虽然是一介侍女,无父无母,可只要长公主在一日,她便无烦难之事。将来长公主若当真不在了,她相信,她也能自立门户,虽然过不了长公主府上这样奢华的生活,不必为金钱衣食操心,但未必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