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星溯看着燕洄痛苦挣扎的神色,初感爽快,可不知为何,心底逐渐弥漫起酸楚,让他几乎想收回那些话。
深夜露重,星月璀璨。
一只负伤的鹰隼翩然降落在宝塔顶端。
陈崖落单脚勾着塔檐,沿着开启的窗口,荡入屋内。
香烛燃了半夜,已到了尽头,随时会熄灭。
背对他的清瘦老人没有出声,盘着双膝坐于矮桌前,时而用手捻动书页。
“崖落,你来了。”
住持似乎并不意外他会突然造访。
陈崖落“嗯”了一声,右手提着的刀口缓缓滴落鲜血。
这刀并不是他的,用起来不怎么顺手。
刀的主人是寺内夜间巡视的僧人,被陈崖落砍瓜切菜般剁了头。
无头的脖颈还在喷血时,他已翻身跃上了宝塔。
以住持的耳力,不可能听不到两人在塔底缠斗。
陈崖落单刀直入,问道:“师傅,当年之事,你可知情?”
住持长叹一声,回过身,见着他清俊的面孔被血染得赤红,眼底浮现一丝怅然,悠悠开口道:“十六年前,我奉命接应襄王殿下,可惜最终迟了一步,就在我想离开时,在崖底发现了重伤垂死的你。”
“救治你时,我已隐隐猜测到你的身份。”
陈崖落似戾似恨的眸光倏地投射而来,“既然知晓,为何还要救我,既救了我,为何还要将我培养成杀手,专与沈家作对?”
室内空幽,火烛毕波声和他愈发沉重的呼吸清晰入耳。
住持看着他,神色过于平静,“因为你着实有天赋,常人苦练三年,却不如你三日的成效,你是一把好用的刀,若弃之,实在可惜。”
陈崖落阖眼,提刀的手紧握,艰难道:“师傅,你可还有别的话要讲?”
住持微微一笑,缓缓除下了佛珠。
待室内重新归于平寂后,陈崖落摇摇欲坠地站起,扶着窗柩,反手扔了淌血的刀,仰头注视着明亮皎洁的月,似哭似笑地发出一声叹息。
穿梭于屋脊t房檐之上,就算闭着眼睛,这条道路也早已熟稔于心。
从前他经常奉命在暗处监视沈家,这条路,他走了无数回。
可是这也是第一回,他古井无波的心绪出了道道波澜。
沈府内宅中一间屋舍还亮着灯。
自沈家落难后,仆人府卫去了大半,偌大的府邸内,愈发冷沉。
陈崖落动作轻巧地靠近了窗前,向屋内望去。
一名头染霜色的中年女子跪坐于佛前,低喃诵经。
陈崖落第一次对母亲有了大概的印象。
清瘦、温暖、坚韧、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