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正事!”高访要上不下地被撂在这儿,心里别提多窝火了,一把也没捞回人来,气得躺在床上直喘粗气。
他百无聊赖间抬眼看了下时间,二十三点五十分,灵光一闪,突然就了悟她说的正事是什么了。他听见她跑上楼的脚步声,又听见她在楼梯口“哧”地一声,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还能是什么?不过是个蛋糕,他这么想着,便也就坐了起来。
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你在脑海中想象是一回事,当你看到它活灵活现地跃然于眼前,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转头,心脏在她进门那一刻被狠狠击中了。她黑发白裙,手捧烛光,身后墙上映着个渐渐放大的影子,她一步步向他走来,每一步都恰如其分踩在他心坎上,走了能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才终于来到他身边。
袁来捧着蛋糕蹲在他脚边。蛋糕不大,上面用奶油画着个小兔子,它有着大大的蓝眼睛和红红的鼻子,两只前爪捧着个胡萝卜头,蛋糕上插着数字蜡,33。
“祝你生日快乐。”她瞳仁里落满亮晶晶的笑意。
高访没说话,看着她。
“以前生日也是这么过吗?会不会太简单了?这次时间有点紧张,下次咱们开个party!”
以前生日不是这么过,以前不过生日。父母相继去世后的很多年里,这个日子便越过越淡薄,开始时每年每到这一天心里多少还生出点异样情绪,后来大概是自己也觉得矫情,索性忘了。生日这天该干活干活,该开会开会,要是不幸有的闲,就叫上两个损友,喝酒打游戏,打游戏喝酒。
“以后每个生日我都陪你过,好吗?”她接着说。
他眼中辉映着烛火,不敢说“好”,只勉强克制自己,点了下头。
“好。现在你可以许愿了。”她宣布,“许个大愿。”
于是他闭上眼睛,眼睛有点酸,一片黑暗中惶惶惑惑竟不知该许个什么愿望才好,贪心得什么都想要,细思却什么也抓不到,慌得临了才就近想出了一个,于是默默在心底里重复了一遍。
“好了。睁开眼睛吹蜡烛。”她看了眼时间,争分夺秒。
昏黄烛火轻轻摇晃,也许是获悉了即将到来的命运。高访在她的注视下吹灭了一场美梦,屋内重又被清冷月光统治,他一时间像是随着烛火燃尽了般,深深陷入床里,看着她又是拔蜡烛又是切蛋糕的忙来忙去。
袁来端了块儿蛋糕过来,叉子也一并递给他,“快,吃蛋糕。”
时间要到了。
他很久没吃过生日蛋糕了。那个甜甜的,软软的,有幸福味道的奶油、巧克力和水果堆砌的幸福城堡对他来说太不现实了。有时候一样东西若是长久缺席,你就会讨厌它了,你会跟自己说,我不是得不到,我是不想要。
“我不想吃。”高访把眼睛移开。
“不想吃?不行!必须吃!过生日必须吃蛋糕!”袁来对这一点很是坚持。
“都说了不吃,拿走。”他直接把盘子推开。
“哎呀!不行不行!”硬的不行来软的,她用叉子切了一小块儿下来,直接递到他嘴边,“你尝一口好吗?这个蛋糕可好吃啦,夹层里面有草莓果肉,它就是表面画了个胡萝卜,又不是胡萝卜那个味道的,应个景嘛,过生日哪有不吃蛋糕的。”
她不说胡萝卜还好,一说又被他找到了个理由,“我就不喜欢吃胡萝卜,顺带着也不喜欢吃画了胡萝卜的蛋糕。”
“那我是为了督促你吃蔬菜嘛,蔬菜就该占半盘,你每次都不吃,这样下去缺维生素我跟你说!”
反正别管她说什么,说不吃就不吃,人都被她逼到床里面去了。
袁来看了眼时间,气得把叉子扔回盘子里。
二十三点五十七分。
还是不行,不能放弃,她跪在地毯上,扶了扶头上的耳朵,右手握拳作敲门状。
“当当当。”还加了音效。
高访心中一动,忍不住出声应道,“是谁?”
“我是森林里住着的小兔子,我听说你今天过生日,我给你送蛋糕来啦,你开开门,吃一口好吗?”
“不好。”高访现在就想看小兔子炸毛。
“蛋糕可好吃啦。”小兔子锲而不舍。
“我从来也没喜欢过蛋糕。”他继续给小兔子出难题。
袁来又看了眼时间,秒针已经开始走最后一圈了,午夜将至,魔法失效,被赋予了无限意义的这一刻就要过去,新的一天就在窗外等着接棒。
他人离得远,她又抓不到他,急得都快哭了,情急之下用手沾了一块冰冰凉凉的奶油,细指一划,抹在自己脸上,再一开口带着无限童真魅惑:
“这样也不想要吗?”
他被定住,缓慢而急剧上升地,他感到自己的骨隙间充满了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