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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逍遥游

〔战国〕庄周

【作者小传】庄子名周(约前369前2**),战国中期宋国蒙(今河南商丘东北)人,是道家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史记·老庄申韩列传》说他做过漆园吏,曾拒绝楚威王的宰相之聘,游学于齐、魏诸国,终生不仕。庄子继承发展了老子的思想,强调无为,一切任其自然,鼓吹复古,回到愚昧无知的与禽兽共处的原始时代,因此不免陷入不可知论,思想则悲观厌世。但他对客观世界矛盾变化的认识,含有某些辩证法的因素;对当时统治阶级和社会黑暗的揭露,对礼法名教的毁弃,都说明他的思想和理论也有其积极的一面。

在先秦诸子的散文中,庄子的作品想象奇伟,言辞瑰奇,设喻贴切,句式灵活,析理鞭辟入里,独具一格。所以,鲁迅在《汉文学史纲要》中给予很高的评价,说庄子“著书十余万言,大抵寓言,人物土地,皆空无事实,而其文**辟阖,仪态万方,晚周诸子之作,莫之能先也”。

据《汉书·艺文志》著录,《庄子》五十二篇,今存三十二篇,分《内篇》七、《外篇》十五、《杂篇》十一。一般认为,《内篇》为庄子自著,其余的出自门人之手。

【题解】《逍遥游》为《庄子》的首篇,是庄子的代表作。它旨在说明:世上万物纷纭,虽有“小大之辩”,但“犹有所待者”,都要依赖客观条件。鹏是**,只有凭借九万里风才能起飞;蜩与鴬鸟是小虫小鸟,故能在蓬蒿间自由飞翔。真正的逍遥者,追求的是一种超越时空限制的绝对自由,是“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应当达到无已、无功、无名的境地。这正是庄子哲学思想的体现。

本文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它以****熔铸成篇,构思宏伟,气势磅礴,笔墨恣肆,洋洋洒洒,“寓真于诞,寓实于玄”(刘熙载《艺概》),富有浪漫主义色彩;比喻的运用,繁复灵活,令人应接不暇,回味无穷。

【原文】

北冥有鱼(1),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2),其翼若垂天之云(3)。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4),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5),志怪者也(6)。《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7),去以六月息者也(8)。”野马也(9),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10)。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

矣。且夫水之积也不厚(11),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12),则芥为之舟(13);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14);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15),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与鴬鸠笑之曰(16):“我决起而飞(17),枪榆枋(18),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19)?”适莽苍者(20),三飡而反(21),腹犹果然(22)。适百里者,宿舂粮(23);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24),小年不及大年(25)。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26),蟪蛄不知春秋(17),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28),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29),众之匹之(30),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31):汤问棘曰:“上下四方有极乎?”棘曰:“无极之外,复无极也(32)。穷发之北(33),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粃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34),绝云气(35),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鴳笑之曰(36):‘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37),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38)。

故夫知效一官(39),行比一乡(40),德合一君(41),而征一国者(42),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43)。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44),定乎内外之分(45),辩乎荣辱之境(46),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

夫列子御风而行(48),泠然善也(49)。旬有五日而后返(50);彼于致福者(51),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52),而御六气之辩(53),以游无穷者(54),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已,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55),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56);其於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於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57),而我犹尸之(58),吾自视缺然(59),请致天下(6

0)。”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

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61);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62),不过一枝:偃鼠饮河(63),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65),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66)!”

肩吾问于连叔曰(67):“吾闻言于接舆(68):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69);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70),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71),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72),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73)。吾以是狂而不信也(74)。”连叔曰:“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75),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76)。是其言也,犹时女也(77)。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乎乱(78),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79)!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80),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粃糠将犹**尧、舜者也(81),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82),越人断发文身(83),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84)、汾水之阳(85),窅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87):“魏王贻我大瓠之种(88),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90)。非不呺然大也(91),吾为其无用而掊之(92)。”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93),世世以洴澼絖为事(94)。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95)。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96),请与之。’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97),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98)!”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99);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100),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101)。立之涂(102),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乎(103)?卑身而伏,以候敖者(104);东西跳梁(105),不辟高下(106),中于机辟(107),死于罔罟(108)。今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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