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驰马场,他和对方各自翻身上马,迎着青绿平缓的地势慢慢策马。
唐青遭不住剧烈颠簸,霜月白一直维持匀缓的速度带着他。
在冀州冬春的寒冷时节,百姓没什么东西提供休闲,如今气候回暖,加上靠近北方游牧一带,骑马、射猎此类活动便渐渐多了起来。
唐青素日里居于室内舞文弄墨,手脚活动不开,赶上暖和的好晴天,萧亭总想方设法带他出来走走逛逛,他的马术在对方的引导下,相较邺都时,竟然不知不觉进步许多。
萧亭在前头骑着带路,箭袖黑金的修身华服衬得他多了几分内敛的俊美,与往日一身低调的玄色长袍比起,可谓有心打扮了。
他在军营里吆马停步,翻身落地,走到霜月白跟前,扶着唐青下来。
唐青骑了半个多时辰的马,尽管没费什么力气,霜月白也很温和,可久不运动的后果,使得他在下马过程腿和腰肢突然一软,整个人几乎软软地趴入萧亭怀里。
本是搀扶的姿势,变为萧亭抱他下地。
萧亭低低一笑:“阿青受累了。”
唐青微赧:“王爷见笑。”
萧亭放开他:“慢慢走入营中,先适当把手脚活动开。”
唐青应下,萧亭吹了一记响哨。
只见霜月白和萧亭的那匹玄将,就如听到军令,双双跑到前头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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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内,将士们频频侧目,朝他们王爷行礼时暗暗多看了几眼。
瞧见王爷身边那抹雪青色的身影时,在日光的映照下胜雪似玉,叫人看得眼睛直迷恍,渐渐地,猜出王爷连日来精心穿扮的缘由。
唐青并不迟钝,很快看出其中微妙。
他问:“可要回避?”
萧亭笑道:“无妨。”
唐青:“可——”
毕竟作为一州将帅,且萧亭的身份特殊,如果带来不好的影响……
萧亭:“冀州风气不同各州,有自己的一套管制条例,无论男女几婚几嫁,不管跟谁结合,又或与外族通婚,只要不违背律例,未做伤天害理的事,皆属个人意愿。”
他注视着唐青:“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此条例在边境传续数年,自有它的道理。”
唐青点点头,忽然开口:“王爷可曾有过心属之人?”
萧亭默然,唐青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正欲道歉,却见对方眉目舒展,嘴边漾开笑意。
萧亭:“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既然问了,那就表示会在意,这叫他欣喜雀跃。
唐青:“王爷……”
萧亭道:“二十年前,我被皇兄调任冀州,手上没什么兵权。”
虽为血缘兄弟,可生在皇室,便没有完全的信任与亲近。
“过了几年,外族频繁滋扰,朝廷亦有些动乱。皇兄为了平衡与削弱各方势力,向我许了一门亲事。桐城林家那会儿势头正起,我手无兵权,被调任在冀州当个闲散王侯,与那林家长女见过几次,想着若真的结了亲,就这么平淡相敬重的过一辈子也好。”
唐青问:“后来呢?”
散步片刻,萧亭拍了拍横在地面的树干,示意他坐下休息。
萧亭道:“后来胡族进犯更甚,朝臣借此向皇兄压迫,势力划分,就有人反了。”
林家便是谋反的一部分势力。
不久,大邺完全陷入战火。
以萧隽为首的骑军自胡族最南的封单庭崛起,驱外之战打了三年,诸侯割据之乱用了七年统一,不肯降服归顺者,举族当诛,林家全族无一生还。
萧亭感慨:“造化弄人。”
又道:“无论如何,我的底线只有大邺。”
他看着唐青:“我那侄子,就是头带血的狼,能忍常人之不能忍,虽沦为质子被关在封单庭,却能蛰伏数年,召集同样被关押在那边的俘虏,将他们拧成一股绳,打造出完全属于他的一支顽强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