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老太太看着这群人笑,“闹啊!怎么不闹了?快闹个痛快,叫人把门都给我敞开了,让外头的人都把我们这些破烂事听个清清楚楚,这样才不枉费了你们扯着嗓子嚎的力气!”
沈莳嗫嚅着,“母亲……我就是气……”
殷老太太哦了声,“那你尽管撒啊,撒得到时候家破人亡了,被人戳脊梁骨了,你就乐意了!”
沈莳这下说不出话来了,埋着头搓起手指。
殷老太太从位子上站起来,走下脚踏,一步一步迈到沈莳的跟前,“养不教父之过,你自个儿都不想想你自己也有错么?”
她看着沈莳一脸不服气的样,和沈南伊如出一撤的模样,突然发现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不是沈南伊,不是彭氏,也不是沈南宝,是她亲手抚养大的这个儿子的过错。
是她的过错。
殷老太太蓦然地悲从心来,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
那么狠那么响亮,吓得所有人都惊骇了,“母亲!”
沈莳要来扶她,被她一把推开了,“我不用你扶,我哪受得起你扶我啊。”
沈莳被这话急得脸红,不管不顾地去搀住殷老太太,“母亲,您别这样,您有不满就和儿子说,这样赌气,折儿子的寿都还好,就是得气坏了您的身子。”
容氏也上来托住殷老太太另一壁的胳膊,“可不是,母亲,您别这样,您这样我们心里难受。”
说着,擎了锦帕拭起泪来。
殷老太太不吃她这一套,早年老太爷还年轻时,家里有几房妾室,她那时是从高门嫁过来的贵女,是老太爷八抬大轿的正妻自然包揽家中俱细,也因而造就那几房妾室一径使小心眼,小动作,使劲了办法要分担一点中馈。
殷老太太看这些看得多了,自然也看得明白容氏心里头那点小九九,如今主母被除,她这个良妾自然就有机会往上爬,做这个续弦,而今当然要事事都要讨乖。
不过,良妾做正妻,说出去都嫌埋汰。
从前彭氏在时,殷老太太留她权衡,如今彭氏不在,她……也没必要好脸子对待。
殷老太太抽开手,目光只管看着沈莳,“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沈莳想得很简单,休妻。
把彭氏扔出去,这样沈府所有的屈辱,所有的不堪,都能够被洗清,他朝视时和同侪斡旋时也不会再觉得颜面无光。
可是而今母亲这么赤。裸裸的问,沈莳反而踯躅了起来,他眉眼打起官司,半晌才开了口:“母亲,您觉得该如何?”
殷老太太哂了声,在沈莳渐渐低头下去的动作里道:“如今伊姐儿已经这样,别家都是不会要的了,只能让伯爵府收了她,一个下堂妇的女儿,你觉得人家会要么?”
沈莳怔了怔,窒在了那儿,容氏却讪讪地扯了嘴角,“可是,母亲,夫人做的那事早就沸反盈天,也传到了萧指挥使耳朵里,要是不处置的话,只怕旁人会构訾我们家风不正。”
正在那儿兀自絮絮念的沈南伊猛地抬起了头,“家风不正?我瞧你才是心术不正罢,你是不是指着爹爹休了我母亲,你好做这个主母?”
容氏被戳中了心思,神情有一丝的不自然,但到底装了这么多年的样,很快就回复了过来,“做主母那是得老爷定、老太太定,不该是我想就能定的。”
殷老太太点点头,“你说的对,这事得是我们来定,不是你说风就是雨的。”
看着容氏僵下来的脸色,视线一划,划到沈南伊身上,眉心狠狠一蹙,“你现在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做了这样臊脸的事你还敢这么说话?你是打量我们不敢不撂了你是不是?”
看到沈南伊眼底没有半点消减的倨傲,殷老太太气笑了,大手一揽,喝着下人,“给我把大姑娘雅到静怡轩好生看着,不许她踏出门半步。”
等人下去,再吩咐容氏准备暮夜金,自个儿明日亲自去伯爵府上求亲。
之后退出来,风月随沈南宝走在甬道里还有些感慨,“老太太真是疼爱大姑娘啊,大姑娘都这样了,她还要豁出去那张老脸去伯爵府。”
沈南宝却不以为然,“不豁出去能怎么办?沈南伊如今就跟块烂肉一样,烂死在自己嘴里和烂死别人嘴里,祖母心里还是有掂量的。”
风月愣了愣,方才怅然瞬间烟消云散,她迟迟道:“所以……老太太连罚都没罚大姑娘。”
就摆明了不管。
反正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
老太太教训不来的,有的是别人教训,到时候人脑打出狗脑子,指不定老太太知道了还松一口气!
沈南宝这点摸得很透彻,但没料到的是翌日殷老太太回来,却捎回来这么个信。
要娶大姑娘可以,五姑娘且也得一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