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宝心头哆嗦起来,不可抑制地想起那个春日,那个午后,他站在她的跟前,将那枚玉瑞兽佩沉甸甸地放在她的手心里。
他说,“五姑娘,我想同你休戚与共。”
那时她只觉得他在戏谑自己,更觉得他不过是利用自己罢了。
而今再次回想,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他是不是……从始至终都捧着一颗真心待她?
沈南宝不禁后退了半步。
仓皇的步伐让方官抬起了头。
害怕她瞧见自己眼底的惊骇,沈南宝忙忙打起扇,“我没有怹那般有远见,亦没有怹那般只手遮天,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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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官没有觉得这话不对,但还是点着头打断道:“主子明白,但主子也说说了,姐儿这般活着实在是太辛苦了。”
一如春日宴上,他那句没头没脑的关心。
喉咙像塞了团棉花,哽得厉害,沈南宝使劲咽了咽,却没用,那情绪是从心底涌上来的,脱不了口,便冲向双眼,盈得眼界一片迷迷滂滂。
趁着人没注意,她躲在扇后用袖祛掖了掖眼梢,掖得没了痕迹方用一副干爽的嗓音回道:“谁活着不辛苦,就是官家也有不能为人道也的苦楚,怹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日后还是不必要怹为我分神劳累的好。”
不等方官回答,她又吩咐道:“今早的药凉了,你去温了端给我罢。”
说罢,转身回到屋中,坐在圈椅上,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枚破碎的摩睺罗。
风月虽说才十多岁,没经历过情爱,所谓的欢喜也不过是从话本子里道听途说而来的,但这并不妨碍她能切身感受到自家姐儿待萧指挥使的不同。
只是沈南宝不言声,她也不好开口,凝神屏息地等了半晌,还是等不住了,幽幽地开了口,“姐儿,怎么晓得方官给怹递话了呢?”
沈南宝转过眼,迎上风月眉间的稚气,嗐然道:“不然你觉得每次方官都是出府递的话?”
风月窒了窒,忽而想起先前沈南宝叫方官一应置办院内花草的事,“那荆桃后有洞?”
沈南宝眉梢微扬,“到底跟了我这么久,是变得灵光了些。”
风月脸红了起来,揉着衣带羞赧道:“姐儿,您莫要……”
反应过来,风月猛地抬头,“所以真如是?”
风月有些惴惴的,“这,这,万一遭人发现岂不是……”
是啊。
荣月轩虽说因着顾小娘门庭冷落,但妨不得有有心人上门,到时候察觉出不对,再细细咂摸一番,指不定能揣测出什么来。
所以她不能再等了。
不止因此,还是因为她无法回应萧逸宸的那份情。
再下去,谁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沈南宝深然想着,轻微微的一叹,“风月,你去管事处问问有没有刻刀,我得想办法将桉小娘子送的这摩睺罗给修好才是。”
这么话着,还不忘咂叹一声,“要不是遭漪姐姐这么一踏,我还不晓得其中有这样的乾坤,竟有那机簧,真真是好巧妙的心思,也不晓得我修得成否。”
语气间有浓浓的叹息,听得风月愣了愣,不明晓正说着方官递信一事呢,怎么下一句就变成了摩睺罗。
她蹑了蹑。
外头响起了橐橐的步声,沈南宝睁开眼,瞧见绿葵正端着从庖厨领来的晚膳进来。
她被关了禁闭,虽说是打发给容淇漪看的,但样子好歹得作全,不妨容淇漪又上房揭瓦,闹得一屋子乌烟瘴气的。
不过,一碟干腌菜,一碗稀溜溜清得能见底的粥,看得风月狠狠皱紧了眉。
“叫你去庖厨端吃的来,你端些什么?这东西洒给狗,狗都不吃!竟叫姐儿吃么?”
绿葵身子猛地一颤,直忙忙跪了下来,“姐儿息怒,原不是小的故意这么遭,只是小的去庖厨时,正好遇见大姑娘和漪姑娘在隔壁管事处争执,大姑娘没说过漪姑娘,正没地儿发呢,就看到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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