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云腴被他这动静吓得,诧然回眸去问:“笑什么?”
谢沉书便如实答曰:“我笑?我笑他杜家,约摸着是想学着洛阳的大户人家,用当今圣上的题诗当门对。结果见识浅薄,孤陋寡闻,弄巧成拙——”
谢沉书说着又憋不住笑了两下,“清风使你瞧,他这上半句‘风起晚平山高远’,当是出自圣上,去年新岁所题的《常乐宫宴》中的第一句。那理应接的就是‘气象人间万物春’。”
“结果他却接成了,太子在永安寺东壁上所题《别故》中的‘江野应如凛春寒’,然他那上半句,合该是‘云岚渐微别故旧’才对。这杜家竟能把太子的题诗和圣上的题诗,混淆在一起。可笑,真是可笑。”
这边谢沉书嘲得正欢,史云腴那边也不由得朝门上望了望。只是杜家可不可笑,她不在乎,她只在乎……“你如何知晓这么多?”
一句话让谢沉书陷入沉默,他适才有些得意忘形了,竟忘了这茬子事。
只瞧谢沉书赶忙轻咳两声,找补起来,“哦…这……自是我也崇拜他二位的诗作,时常拜读罢了。”
谢沉书自认为答得天衣无缝,可那还不是全靠史云腴的不愿细究?
史云腴垂了眸,姑且信了他的话。
转头不想再耽搁时间,她便抬手去叩了杜家的门。
不多时,有人自老宅里探身,谁知史云腴见了那人竟立刻换了副笑模样,这着实让谢沉书惊讶不已。怎的见了他就能笑得这般温柔可人,怎的跟自己在一块时,不是面无表情,就是似笑非笑。
这女人真是善变——
谢沉书万分不服地抬眼看向门内出现的人,黝黑的皮肤,整个人高高壮壮,看上去呆头呆脑。甚至笑起来,脸上还有褶?!谢沉书皱起眉,猜他大抵应是杜伯山了。
可就是这么普通的男人,又怎么和他相提并论?
简直云泥之别。
两相一对,谢沉书整个人神气不少,站在史云腴身后就不自觉挺直了腰杆。可怎料,眼前人接下来张口亲昵的一句:“赵家妹妹。”便再次击中了谢沉书骄傲的自尊。
她姓赵?
她怎么从没跟自己提过。
然这是史云腴母亲的姓,自来到青霁山后,她们为了断掉和史家的联系,就一直以赵姓自称。所以杜伯山称呼其为赵家妹妹,也不为过。
史云腴闻言颔首应声:“伯山哥,好久不见。”
杜伯山亦是很久没听过这声伯山哥,他朗然一笑,将杜家的院门,为二人敞开。这时间打量到谢沉书,杜伯山不禁发问:“赵家妹妹,这位是——”
“他…”史云腴抬眸刚想介绍。
谢沉书就自己冲到了前面,用那只包扎过的手,强行抓起了杜伯山,“哦,我是你赵家妹妹的姨家表弟,在山中狩猎为生,什么豺狼虎豹,都不在话下的那种。你就是杜伯山吧?”
谢沉书死死握着杜伯山的手,厉目而视,话里有话。
杜伯山虽说原也是个有膀子力气的庄稼汉,却也受不住谢沉书那拉弓的手,瞧他面露难色,速速逃离了谢沉书的掐握,尴尬笑道:“哈哈哈哈,原表弟是个猎户,难怪这么有力气。受着伤手劲还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