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滚开,灌进茶壶里,执着壶把都能感觉到烫人的温度。酒儿灵机一动,斟满的茶水,捧起茶碗奉于男人,陡然倾斜身子。滚烫的茶水泼到慕容策的身上。
“王爷,您要不要紧?”小福扑上前,被主子挡回来。转而,对着若无其事的女孩说话。“你是怎么回事,笨手笨脚的,倒个茶水都不会?你这是在王府,要是在宫里,太妃跟前,一个时辰都没有你好活的时候!”因为看出女孩是存心的,话的说得不免重了一些。
慕容策怒了,吼着。“滚出去!”
“是滚出王府吗?”酒儿显得激动,没心没肺地问。
慕容策气得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那样儿像是呛了一口风,吃了一嘴的沙子,又像是噎了一口硬馍馍,憋红了脸。
小福一阵摆手,示意她退下去。不想,愤怒的声音再次咆哮起来。“是你,不是她!有多远,滚多远。”胆大包天的奴才,诋毁母妃,还训斥心爱的人。慕容策手指着小福,怒目切齿。小福吓得,不等退出房门,便知道自己错了。不但是错,而且错得厉害,简直就是糊涂透顶。弓箭相对,男人都不曾记恨过女孩,怎么会因为一碗茶水,而责怪她呢。
这时,袖口才被挽起,露出烫伤的小臂。“涂药,你一定会,我知道。”慕容策面带轻松的微笑,仿佛那小臂不属于他,那疼痛也与他无关。
“对不起,我刚……才,是故意的,王爷怎么一点都不生气?”酒儿试着用言语相激。脸上的神情完全掩盖住真实的心思。
慕容策只当女孩在坦白,带着欣喜的心跳,目光脉脉含情。“只要,酒儿不再生我的气?”烫过的小臂一片红,还冒出细密的水泡。
酒儿望着,后悔自己怎么就想出烂主意,目的没有达到,还连累男人再次受罪。身子蹲着,腮帮鼓气,吹着泛红的肌肤。大手梳理女孩的留海,摩挲着细嫩的脸庞,嫣红的唇。抚弄下的女孩没有闪躲,亦没有羞涩。那坦然,那平静,那安心皆是来自心底的纯洁。
慕容策模仿着吹气。女孩的留海经过一吹,分到两边,露出青黛的弯眉。
酒儿被吹得发痒,笑得发癫。继而,他们互相吹着气,相互追逐,厮闹在一处,仿佛是年幼无知的小童。
小福跪在门边,偷偷地探望屋子里的动静。男人非但没生气,反而对女孩的喜欢又增添几分?男女之情真是玄妙,还真是难懂。除此以外,他还发现主子的胳膊好许多,虽不能灵活自如,却能动弹。
那天,起伏的笑声传遍整个伏轩院,甚至站在墙边都能够听见。贺澜姿止步于院门外,伤心转身,回到览梳坊独自流泪。兄长的安慰无非是让她忍耐和包容。无论是忍耐,还是包容,仿佛都是天经地义。因为他是端王,她是妾。因为他是男人,自己是女人。
当夜,酒儿失眠了,不是因为梦魇,不是因为寒冷。她一直在想如何让男人讨厌自己,将自己逐出王府。想不出来,也睡不着。所以,慕容策悄然来到床榻,睡在自己的身边,酒儿是清清楚楚。可,猛然醒来,身边空荡荡的。她又迷糊起来,不清楚昨夜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毕竟,男人一本正经,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要知道,男人不但睡过来,还亲吻了她。好像,男人说过因为喜欢才亲吻。酒儿相信男人的话,因为奶娘时常亲吻她的额头和脸颊,只是男人亲吻嘴唇。奶娘喜欢自己没有错,但是,男人的喜欢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呢?虽说没有感觉,但,如果男人不是端王,她还是很愿意和他在一起玩。
小福正在为主子更衣,望见探头探脑的女孩,便唤她过来。主子如今已是离不开女孩,即使笨手笨脚也欢喜她在身边侍候。就说昨夜,人辗转不眠,睡到侧屋,搂着女孩马上入睡。
酒儿心事重重,心不在焉,摇晃着身子,一时掀翻火烛。瞬间,男人的朝服燃烧起来。“这一次,我可不是故意的!”
慕容策无奈,望一眼烧黑的衣角。“我想知道,哪一次你又是故意的?告诉本王?”
目光灼灼之下,酒儿抿着嘴,望了眼男人被烫伤的小臂,又赶紧低下头去,再也不敢抬起。
时间不富裕,慕容策直接穿着残损的朝服,上朝去了。
男人不在王府,便是大好机会。酒儿心里已然有主意,一刻舍不得耽误。小福望见断裂的砚台,内心完全是崩溃。女孩向他要的胡桃,又拿着砚台将胡桃砸碎。
王爷下朝,小福先将核桃仁端到主子面前。“王爷,这些都是酒儿剥的,她知道王爷您爱吃!”
核桃仁大小不一,有的还能看出形状,有的干脆粉碎,如米粒。慕容策挑选出一块大的,送到女孩的嘴里。小福表情不对,愁眉苦脸。“出了什么事吗?小福?”
“没出大事,就是胡桃的壳太硬,所以……”小福战战兢兢。
慕容策以为女孩砸伤自己,一把逮住她的手,仔细寻找着伤处。“疼不疼?下次,这样的活儿交给别人去做,你和本王一起来吃就可以了。”他望着没有眼色的奴婢,没有好气地说话。“你们还不下去,站在这里讨赏吗?”
事情还没有禀告完,哪里敢走开。小福没有胆量说,一个劲地朝着田公公身后缩。田公公则顺势向前。“王爷,还是去书房看一看吧?”
书房能出什么事?慕容策满腹狐疑,移步书房。砚台裂成三块,静静卧在绸缎带子上面。带子代表着他们独处的时光,她唤他娘亲,将他装扮女人,梳理发髻,修整他的眉峰。他拿着带子扇了扇女孩的脸,轻描淡写地说。“淘气!”
砚台不算名贵。但,那是开蒙时,恩师翟理光相赠的。
门边,小福看得呆住。碎掉的东西明明是砚台,主子却捧着绸缎带子出神,仿佛砚台无关紧要,绸缎带子才是真正的宝贝。“这就……完了?”
田公公说:“还没完呢,你最好看住这丫头,要是闯出王爷都兜不住的祸,我们的脑袋真的会搬家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