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策不但去过木兰园,而且还去过和硕宫。
他和母亲说起凤栖苑的失窃,直接问许嬷嬷是否会武功。许太妃面对提问有点意外,但还算镇定,搬出八夫人讳饰。心里冒出新问题,凤栖苑不允许任何人进去,难道元彤不是人吗?
他没再问。
许太妃不止一次被儿子当成犯人似的审问,心头堵得发慌。陈嬷嬷忙安慰,端王最近不爱出门,可以时常见到。一听这话,心头更加不自在。儿子哪里是想见到自己?无非是因为那个丫头在王府里。从前睁眼就出门,天黑了都不回来,全是因为那个丫头。许太妃并不是讨厌酒儿,只是担心儿子过于迷恋,冷落夫人,抱孙子的愿望落空。
说到抱孙子,就又想到那个签文。如果儿子真要娶了酒儿,那就是小夫人。十一二的丫头,行房都太小了些,生儿育女更是没有盼头。进门的几个夫人青黄不接,严绣和柳玫年纪大了,方月岁数正好,但不得宠,贺澜姿得宠,却养不住胎,剩下两个,儿子都不去正眼看,还能有什么希望?
他的脚步踏进伏轩院的门,奴婢仓皇散去,元彤也消停许多。慕容策似笑非笑地说:“是本王上去,还是你自己下来?”
酒儿见识过男人的轻功,顿感无处可逃,不知不觉地松开手。手里的瓦片沿着屋脊的斜度直直地朝着下面滑落。
瓦片未落地之时,慕容策抬脚又将它踢回到屋顶。
元彤拍手称快。“王爷,合该打死她?”
酒儿跳下来,回她一句。“我看,打死你还差不多!”棍子又被元彤轮起来。她躲到小福的身后,扯住他的胳膊转圈子来躲闪着棍子。
慕容策一把将棍子夺下来。
“小福,你都流血了啊?很疼吧!不过没关系,等我哥哥从北戎回来,就给你报仇。”酒儿为自己开脱。
瓦片都是从高处,酒儿手里丢下来的。小福捂住被瓦片砸破的头。
这时候,慕容策真的动了怒。岂容外人插手王府的事务?何况丛绍又是宗家的奴。酒儿说得出来,丛绍就能做得出来,好像索要他的性命一般。棍子被他重重摔到地上,弹起好高。
但凡有点觉悟的都跪到地面,唯独酒儿还站着。不但站着,还拾起棍子指着元彤。“现在,怕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棍子再次被他夺过去。酒儿趔趄着,撞到元彤的身上。发髻插的珠花变了形,贴在头皮上面,看上去很滑稽。
慕容策坐到树下的石桌旁。“你,还有你?继续切磋,本王看着!”
元彤很少单独来伏轩院,得知端王出去,才过来找酒儿的别扭。只要是同宗家有瓜葛的事,她都关注。只要是宗家的人,在她眼里都是仇人。此时正中下怀,元彤跃跃欲试。
王爷都舍不得打,还轮得着旁人动手吗?小福忙拦住她。“八夫人?手下留情……”一边说,一边将目光瞥向石桌旁的男人。
元彤说:“你可是够偏心的,只拉着我,怎么不去拉着她?你哪里是劝架,根本就是帮凶!”
元彤能在端王府安身,因为她是元家的人,正妃的陪嫁丫头。许太妃谈不上多么喜欢她,也没有对她报过什么希望,只是信任她。男人永远不会喜欢上她,但一定会努力善待,不会无端背负上忘恩负义的恶名。所有的底气都仰仗着元家。元彤极力维护元家,一半是因为仇恨,一半是因为自己。酒儿的出现,还有男人的宠爱让她感觉到危机。她害怕男人忘记仇恨,害怕自己在王府没有立足之地。
慕容策心里明白。元彤的话儿数落小福,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进来?”
小福将酒儿推向前面。慕容策望见他的动作,又说上一句。“不是她,是八夫人。”顷刻,酒儿和元彤交换了表情,脸上的困惑变成逃出生天的快意。人跑回侧屋,拿起包袱就朝外边溜。如果没有看见包袱,倚在门口的田公公还不会着急。原本人上年纪,觉就轻,声音又嘈杂,没等睡熟就爬起来。
贺澜茂始终站在院子外边,他不想掺和别人的家务事,更不想身陷荆棘。酒儿望到他,突然紧张起来,但是看见他扭过身子,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禁不住上前道声谢。这声谢谢受之有愧,贺澜茂可不是真心想帮助,而是不想女孩留在端王身边。只要她离开王府,就会想办法让她在京城消失,端王永远见不到她。昨夜安慰妹妹的时候,他就在想,如何让女孩消失。
书房里,慕容策问着元彤。“八夫人的武功是谁教的?”
“没有人教,只是小姐学的时候,在旁边偷偷跟着学了一点。”
习武不是用来欺凌的弱小。慕容策无心训导。“本王看,不是学了一点吧?前几日,闯进凤栖苑的贼不就是被你擒住的吗?”
元彤没多想,以为是贺澜茂的误判,放轻松地回答。“我哪里有那本事?王爷说笑!”
“是吗,本王刚刚在和硕宫,听许太妃说起的?”
“哦?是有这么……档子的事儿,我给忘记了。”
慕容策有意将刺死说成擒住,一下子试探出真假。果然,许太妃在说谎。如果不是,就是元彤在隐瞒自己的武功?应该找个机会,再试一试。元氏将门之家,素来尚武风气盛,不但公子小姐习武,而且奴婢大多有功夫在身。不过,元家有一人例外,那就是元秾,熟读兵法,没有半点武功。“八夫人经常擒住贼人吗?要不怎么会轻易忘记?”
“王爷又在说笑,王府哪里来的那么多贼人?妾身想经常,也是没有机会。”元彤垂着头,不敢直视男人,心里敲起鼓。她可是在许太妃面前发过毒誓,不会向任何人泄露凤栖苑的秘密。
“别人没有机会,八夫人还是有机会的,至少可以自由进出凤栖苑?本王都不可以!”慕容策已经调查清楚,整个王府,只有元彤不受任何限制,可以进出凤栖苑。
“那是因为,妾身看守过凤栖苑,与许嬷嬷相熟,念着旧,所以常去看望。王爷莫要责怪妾身!”
慕容策当然记得元彤看守过凤栖苑,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酒后乱性,同她生下勋儿。但,不知为什么,过后的他怎么都记不起发生过什么?如果不是勋儿像极自己,心头的疑虑还不会消散。“你怕本王责怪,就不怕母妃责怪了吗?规矩可是许太妃定下来的?”
元彤沉默。紧接着,慕容策冷不防地说话。“凤栖苑又不是许嬷嬷一个人住,你也不用惦念?”
“王爷都知道了啊?”元彤的表情复杂起来,有惊讶,有恐慌,有忧虑,有忐忑,还有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