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出了校门,言律走向公交站台。
“问你呢”,我一步不落。
冷不防地,他顿了步。身后一人来不及错开,自他肩膀撞了一下后,接连抱歉几声继续着前路。
人行穿梭,面容如影,一张张地迭在一处,分辨不出个体原貌。声声处处响,难入耳。我听到他对我说了七个字。
“杀人者,人恒杀之”
默片按下了快进键,一切画面俱都变形为明亮与暗淡并行的线条。只有他仍旧站在那里,仿佛独他自己,被世界慢放。
“这不正是每天都在发生着的事么”,我说。
杀人,被杀,被人杀,被时间杀,被自己杀。
戮身是杀,诛心是杀。
谁曾对谁手下留过情。
他自我身旁走了过去,却未能融入光影洪流,他的身躯,被明的暗的颜色、长的短的线条、尖的钝的折角切割开来,四分五裂。
那是他的未来,他的命运。可在那其中,我亦看到自己的前路。
支离破碎。
“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去?”,我入地狱,那么你也不能留在人间。
反正,天堂不会为我们而开。
言律走得很慢,但他总不会回头。
我跨了一步,拦在他身前。
他静静地瞧着我,星月之下,他的眼睛依旧没有亮起来。
“你想赎罪?”,我笑着问他,可我一点也不想笑。
他将我瞧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说过,你似乎是将我认作了旁人”。
“太可笑了”,我靠近他,咫尺之遥,“已经变成了鬼,还想再回到人间么”。
星光终于落入他的眼,那般的微弱。
就像贺星离开前最后望向我的那双眼睛。
我去捉他的手臂,却觉手心一道寒凉,接着便是一阵刺痛。钢笔尖划破了掌心的皮肤。
血色的花洇出印记。
“同类,是会互相吸引,不自觉地靠近的”,我垂下手,花瓣坠地,“就像我找到了你,而你,找到了言景”。
言律的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那只钢笔,我记得是萧安送他的生日礼物,笔尖上的红娇艳欲滴。
“第一眼看到他时,我就知道,他同你我是一样的”,我捕捉着那细微却强烈的感觉,“不,他……更纯粹”。
那滴红终究落了下去,与坠地的花融在一处。他们本就一体。
我再次去捉他的手臂,“回去吧”。
“最后一次”,手指翻飞,凶器入了鞘,“你认错人了”。
瞧着这张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脸,很是没法子,只好摊手,“我可是将从未告诉过别人的秘密都告诉你了,齐章都不知道哎,太不公平”。
“我没有要你告诉我”,言律收了钢笔,转身走了。
“随你怎么说吧”,口是心非的人。
当一个人知道太多的秘密,便脱不了身了。
“秦恪是怎么死的?”,公车上,后排只有我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