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梦里易知说的那样,她会恨他的。
谢昭凌越想越觉得胸口滞闷,几乎无法呼吸。他不知不觉间,将怀里人抱得更紧。
小菩萨于他而言,早已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他从不敢去设想自己的后半生中没有她存在的可能。若是叫他离开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她忽然开口:“阿凌,柳关山是你生父,是吗?”
怀里的女孩柔软轻盈的声音缓缓响起,谢昭凌蓦地睁眸,身子僵住,浑身肌肉绷紧,细细感受,还能察觉到他在颤抖。
乔姝月在心里暗叹一声,知道自己是猜对了,手掌安抚地在他后背拍了拍。
见他这么挣扎痛苦,她亦心如刀割。
“其实,自你与我说起柳三爷后,我心里便做了最坏的打算。你离京的这些日子里,我也一直在琢磨。”
“柳三爷现在没有生育能力,可当年却不一定。凡事皆有万一,你之前笃定自己并非他亲子,也只是从万千的可能中,择了那一条你最愿意相信的,阿凌哥哥,我害怕的就是自欺欺人之后,你会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他应当真是被人报复了,所以这些年才生不出孩子。他不去寻你,应当也是被你的生母给瞒骗了。在你眼里他是个很难糊弄的人吗?”乔姝月还有心情同他说笑,打趣道,“你不是也瞒了他许多事吗?你别告诉我你没打算‘黑吃黑’,没想过压他一头。”
谢昭凌哑口无言。
少年时说想要做皇帝只是玩笑话,可自从边关回来,他早就想将这玩笑话当真。选择与柳关山合作,他也只想着拿对方当登云之梯,他想柳关山亦是如此打算的,在这方面,他们不愧是父子。
互相利用,又互相算计、防备。看似是站在一处,资源共享,可实际上这种亲近里没有半分真心,到了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就会给对方一刀。
谢昭凌唇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的笑,嗓音喑哑晦涩,字字艰难:“阿月聪慧,我远不及你。”
乔姝月嗓音含笑:“阿凌哥哥才不是没想到,只是不愿意往那边去想罢了。”
“你怎的还笑得出来?”谢昭凌茫然道,“你不该对我说——”
“说什么?质问你怎么会投胎成他儿子?”
谢昭凌惭愧地将头埋回去,心头沉甸甸的巨石被削下去一块,胸口稍微轻松了些,可他还是怕得要命,抱着人不肯撒手,生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
他有些委屈:“阿月取笑我,投生谁家哪是我说了算的。”
“那不就得了,你在这惴惴不安个什么劲儿?”乔姝月娇声埋怨道,“能不能松开一点,身子痛。”
谢昭凌理智归笼,忙不迭致歉,稍稍宽松了些手臂,但还是没舍得放开,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各处揉了揉,“你竟能接受我是他的孩子吗?”
那易知的事……也许她也能接受?
谢昭凌眼底迸发出期待的光。
乔姝月一无所知,轻描淡写道:“你是你,他们是他们。”
她如今能毫无障碍地说出这些话,全赖前世陛下对她的悉心养护,给予了无尽的宠爱与包容,以及今生和谢昭凌共同长大这些经历。
爱是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的,是两世的谢昭凌给了她这个底气,让她能坦然自若地接纳所有。
她心里想着,前世的陛下果然早就知道了,他以为她很在意,所以坚决不肯透露半分关于身世的事。
乔姝月现在想想,认为陛下的选择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