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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上挂坠盒的棱角在他的手心里咯出印记,沈朝推开门,脸上没有一点情绪地把门关上反锁好,往楼下走去。
杜泷还是站在路灯旁边,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又戴了深色的帽子里,不点烟几乎在黑夜里看不清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沈朝下来站在隔他有一定距离地方,对峙着,沈朝的语气很冷漠:“你来找我干什么?”
杜泷微微张开手,他面容是很英俊的,一种奢侈生活装点出来的英俊,但可能是因为连日都在奔波,杜泷脸上是遮不住的疲惫,他的眉尾眼角都往下耷拉,这让他的英俊看起来也带着一种走到穷途末路的刻薄感。
“小朝,我们好歹在一起生活过。”杜泷微笑着,“我在出国之前,和你正式地告个别不算过分吧?”
沈朝对杜泷是否能够成功出国这件事不置可否,淡淡回道:“需要我现在就和你说永别吗?”
杜泷脸上那种装裱出来的笑淡了点:“你小时候,对我还很友好的。”
“不。”沈朝平静地说,“不是友好,我只是觉得反驳你的观点,对我来说没必要。”
杜泷是如此的自大,这种自大体现在他的任何一种言行举止里,无论是当年在沈梦舒明确拒绝过不给云洁莹做任何让她适应开放性婚姻的心理辅导,但还是被杜泷摁头参与什么合并式家庭强迫这两家人住在一起。
杜泷都是深刻地相信自己做的东西是对的。
就连沈梦舒都会在伤害了他父亲之后,质疑自己的婚姻和做法,杜泷却以伤害云洁莹为乐,从来不质疑自己的做法,也不准任何人反驳他。
杜泷看着沈朝:“刚刚那个小男生,是你的情人?”
沈朝被【情人】这个词冒犯到了,他极其反感杜泷用这么轻浮的语气去谈论苏宣,沈朝眉头微微拧起,他纠正道:“他是我的家属。”
杜泷笑了笑:“家属啊……我也算是你的家属,你不准备让我们见一见吗?我也算是情场老手,说不定可以给你们的恋爱指导指导呢。”
沈朝淡漠地说:“杜泷,你知道杜目为什么会住院吗?”
杜泷脸上的笑意散漫,好似不觉得对方在说的是自己的儿子:“我听说你打了他?”
沈朝又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打他吗?”他的目光透着一种冷到极致的戾气:“因为苏宣。”
“不要在我面前提苏宣。”
杜泷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沈朝是在说真的,如果他再拿苏宣开一些玩笑,沈朝真的会不计后果的弄他。
那样锋利的攻击性好像只是一瞬,在沈朝的身上乍现又消失不见,他又变得平和起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杜泷几乎以为沈朝的下一句话,就要说【如果没有我就要和你永别了】。
尽管沈朝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杜泷,但杜泷依旧给足了沈朝好脾气,他对可以理解自己的知己总是很宽容的。
是的,没错,知己,杜泷并不把沈朝当晚辈看,他把沈朝当平辈看,就像是马河东一样。
杜泷觉得,人生在世,实在是难得可以一起谈论情爱风月的知己,在杜泷眼里,马河东算一个,沈朝也算一个,他们都赞同移情别恋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并且乐意去接受,欣赏这样自由的爱情和婚姻。
沈朝十分早熟,十几岁的时候就能无比冷漠地旁观他父母混乱的爱侣情事,从沈梦舒或者他父亲的新旧情人旁轻描淡写地路过,偶尔还会被叫住,让他喊一声阿姨或者叔叔,他大部分时间不予理会,偶尔会微微抬起狭长的眼睛,冷冰冰地喊,阿姨,让开,我要回去做作业了。
沈梦舒一直说她没办法培育出一个和他观念一致的云洁莹,但杜泷对此一直都持怀疑态度,因为沈朝就是最好的证据,他的观念如此的别致,瞬间就获得了杜泷的赞美和认同,而且也不像是沈梦舒描述的那样,这种强制让人适应一种新婚姻方式的过程会让人崩溃。
沈朝就没有崩溃。
而是成长得前所未有的优秀,他那个叫做杜目的儿子还在惊恐地对着他妈妈割腕尖叫的时候,沈朝只会冷漠地用绷带绑好云洁莹喷血的手腕,像是命令一样告诉云洁莹,活下去,然后拨打急救电话。
沈朝这种对他人苦痛冷眼旁观的漠然和对爱情流转的认同价值观,在一定程度上打动了杜泷,在这一如此小的孩子身上就能寻求到和马河东一样的知己感,杜泷简直迫不及待地等待沈朝成长起来,看看他能爱上什么样的人,可以用来大家一起共享玩弄。
对,沈朝是杜泷可以分享猎物的对象。
在杜泷口中,被他所爱的人都变成了物,可以被随意交换以物易物,用来提供所有杜泷想要的风月享受。
云洁莹就是这样。
那个畸形的共享式家庭,最畸形的地方不在于两个家庭的共融,而在于杜泷悄无声息地询问沈朝,你愿意试试你的新妈妈吗?
杜泷在拍摄全家福的时候,靠在沈朝的耳边低语着,沈朝,我愿意把我喜欢的女人分享给你,就站在你背后十几厘米的地方,她的手搭在你的肩膀上,穿着十三英寸的纯白裙子,笑得那么可怜地撑在你身上,拍个照片都在发抖,她多怜爱你啊,如果你愿意爱她,她一定很感激她能得到那么多爱……
沈朝看着杜泷,说,我只有十二岁。
杜泷低笑起来,他对沈朝科普道,十二岁又怎么样,十二岁也可以谈恋爱,我也喜欢和十二岁的小姑娘在一起,她们都很爱我,你为什么不能和云洁莹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