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多话了。现在的年轻人管这叫什么……爹味?看来我这种中年人也要时不时反思自己总爱说教的习惯。”王赟才还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拿强势的后辈没有办法的样子,“我是想说,你难道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你明明是个弃婴,孤儿院却知道你姓卿呢?”
什么……意思。她姓卿当然是因为、因为……
等一等。
卿言终于明白了王赟才话里的深意。孤儿院里的孩子有很多身世和她差不多,是没有父母认领的孤儿。但也有很多孩子是父母已经不在了,而亲戚又不想收养的。她常年与这样两种孤儿一起长大,工作人员们也对孤儿的来历问题避之不提,害怕这个问题摊开来谈,会让孩子彼此之间起分别心。
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姓氏是和出身挂钩的。
她所在的孤儿院里,有一大部分孩子是姓“党”的。她没有发觉那些姓党的孩子全部都是弃婴。孤儿院里的孩子连自己都自顾不暇,又怎么会去打听别人的事?更何况她从婴儿时期就是在那里被养大的,从不是一个闯入者,不会对这种环境产生任何的疑问。
可她却姓卿。
她怎么会姓卿呢?
说起来,于雪晴的母亲是怎么通过卿采荷的名字查到卿言的呢?
她从来没有想过去问,她粗暴地将一切提早发觉这点的机会断绝了,这才让她现在陷入如此一无所知的境地。
“她来过,是不是?”
卿言知道自己不能被王赟才引诱着说任何话、表露任何情绪。可她忍不住问。她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王赟才点头。
他现在的神色、举止,甚至连心理活动都非常得体,没有半点扭曲的嘲弄。他知道卿言在这个话题上永远都无法伪装成大人。任何一个认为自己不被母亲所爱的人都是这样。
所以他回答得很认真:“是。我向孤儿院的前任院长打听过了。他现在因为职务侵占,正关在天城的男子监狱里。你的母亲卿采荷、现在的名字叫宋新,她在你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之后不久,就造访了孤儿院,要把你带回去。她说你右边背上有一颗小红痣,她只要看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工作人员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个孩子,但她当时年龄太小了,并不能负起母亲的责任,就算带你回去是出于自主意愿,她的监护人不同意也是不能办理的。她纠缠了几次,也只能走了。那时候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就知道你母亲姓卿,所以给你上户口的时候让你随了母亲姓。”
她真的……真的来过吗?甚至卿采荷还想要带她回去,即使违背自己父母的意愿也想过要抚养她。
所以这么多年来,卿采荷也会想念她,也会为此感到痛苦,也会像卿言每每被自己毁了生母的人生所折磨一般,在梦里一遍一遍的听到自己的孩子问自己“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这是真的吗?她可以相信吗?她的姓氏承载着的是母亲没有机会说出口的牵绊,是这样吗?
卿言强迫自己的脑子运转起来。王赟才是没有机会知道自己背上有红痣的,就算在所里或常去的健身房换衣服的时候,她都会身穿背心,谁都没机会看到她背上有颗痣。在监狱里她倒是裸过一回,可犯人也是有隐私的,浴室和厕所这种地方、甚至宿舍里面都不会装摄像头。当时在场的人就更没机会把她身上有颗痣这种微妙的情报通过什么办法传播出去,更何况在探监日之前,王赟才在这所监狱里根本调动不了什么像样的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背后有没有红痣,或许何梦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