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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上头的人带走了。”乔可飒虽然中文比中国人还好,但对警方检方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清楚,只知道文秀珊的事引来了一堆大领导,监狱这边严阵以待,显得对方很像大官。卿言出事与文秀珊预备再审就是前后脚,检方这边处理起来也很方便,不需要再派人,文件之类的流程也可以回去再补。实际上来的人究竟是不是比何监狱长官帽大,乔可飒是不知道的,只将他们统称为“上头的人”。
卿言当然知道这个信息,她本意想问监狱里的事:“她被抓之后监狱里有别的动静吗?”
听了这个问题,三个人相互看了看。邵雪飞开口回答卿言:“与其说是她被带走之后监狱有什么别的动静……不如说是你被抬去抢救之后监狱里有别的动静。现在除非有硬性规定,否则没人敢在公共区域逗留了。毕竟,在这座监狱里和李富强有关系的女囚可不只有你。你都被毒倒了,其他人心里就更怕了。和李富强没牵扯的那些人也不敢多问,毕竟这件事之后,整个监狱的气氛变得好凝重。”
顿了顿,她又说:“明早你出现在食堂,肯定又会引起轩然大波。”
麻烦了啊,监狱里的女囚交流变少,卿言观察到异常的可能性就会跟着变小。
住院时,她最开始觉都睡不好,时时刻刻都在精神紧绷,脑子不清不楚。后来在何梦露那里休息过劲儿来,晚上夜深人静她独自挂水的时候,才渐渐琢磨出不对味儿来。
用钓鱼线暗杀,真的可行吗?
的确,她还是有几率被毒死的。但这个几率真的有大到让王赟才暴露在他势力以外的监狱里少数能够操控的棋子,只为了拼概率毒死她吗?卿言听到乔可飒讲那些狱中的流言,甚至认为谣传听起来更合理。
谣言里的李富强有迫切要杀她的动机,而现实里的王赟才没有。王赟才绝不是妄动的人,如果他真的后悔因为一时兴起而放过卿言,应该更倾向于在二审的材料和经办人上动手脚,确保卿言可以在三年之内吃到断头饭。而若是想玩些猫鼠游戏,他应该会采取一些更强势更有威压感的行动,把卿言逼到绝路。
总不至于这事不是王赟才干的,而是她以前扭送进监狱的什么仇家吧?卿言否定掉这个想法。如果她没有在看守所被王赟才亲自挑衅,没有在前一所监狱得到“特殊照顾”,没有在被下毒之前的一天知道王赟才联系何梦露的话,大概这会是她首要的猜测。
王赟才如果真的想杀她,就不会花心思跟她玩这种把戏。
也许她应该换一种思路。
王赟才不是想杀她,而是不介意她就这么死了。
她的脑内好像一瞬间打通了什么,但还没等她细究又一闪而逝。她只来得及抓住脑子里翻腾出的记忆。
那是她还没定罪,被拘留在看守所时发生的事情。王赟才来探视她,屏退了身边的所有人。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一臂之长,如果那时卿言暴起,在外面的人冲进来之前,王赟才应该会断气。那时的卿言沉浸在杀与不杀的挣扎之中,只把王赟才对她说的话当成是一种挑衅。
毕竟他的提议是,招供何傲君才是黑警,之后的一切都可以交给他。她知道如果她答应,王赟才会把证据链做得和现在一样完美,而何傲君是个死人,连翻案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那时的她只顾着愤怒。
她太愤怒,所以没有把王赟才狗嘴里吐的天方夜谭当真。
“小卿。”他还是这样叫她,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值得爱戴的长辈,在关照叛逆倔强的小年轻。
很恶心。想到之前因为被他记住了名字而涌现出被尊重的人认可的自豪,卿言就觉得这个称呼从他嘴里吐出来无比恶心。她认定这一定是一种刻意挑衅,或是一种变态快感。
可现在想来,人生剧变的只有卿言而已。王赟才从第一次记住她开始到此刻,从来都没有变过。他称呼卿言的方式没有变,对卿言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变,也许对卿言这个人的看法,同样没有变。
“你是真的很像年轻时的我。如果我有像你一样的女儿,就能放下心了。”
这句话他说了不止一次。卿言一直以为最后的那次是为了嘲弄她。
可也许他没有。
他依旧像从前一样看好卿言。同样的,他从前也如现在一般,不介意卿言死了。
卿言只感到一阵恶心,下一秒就趴在垃圾桶上呕吐起来。
王赟才不是刻意想杀她,是想让她意识到……意识到……
该死的混蛋。
她的异常让其余三人赶忙围过来:“卿言!你怎么样?”
“我去叫狱警!”
“水、我帮你倒水!”
卿言冲她们挥挥手:“没事,可能是晚饭吃多了有点反胃。”
她将胃里的东西如数吐了出来,整个身体都因为呕吐开始发虚,联想也因此中断了。
“你确定不用去看狱医?”邵雪飞差点就扒着门缝大喊狱警,此时回过身来扶住她。
“真不用。”卿言被她扶着站起,哑着嗓子说:“谢了。”
幸好特殊监因为看管比普通监更严格,每间都要单独落锁,为了方便起夜而在宿舍里就有个简易的小蹲厕。不然这呕吐物还真不好处理。乔可飒叹口气,主动去搞卫生。向惠芳赶紧给她端了一杯温水。
“喝口水吧。”
卿言接过杯子的手都在颤。她积攒的气力被这模糊的想法一下子给抽干了,此刻连抬头都费劲。可她还是说了声谢谢,努力稳住举杯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