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郭旦终于从成堆竹简中脱身。
下朝以后,李斯就下令核查各类律法条文,廷尉府大小官吏几乎就没离开过屋中席子。
郭旦揉了揉肩膀,扭了扭腰。
轻叹道:
“真是累死我了。”
“看一天律条,眼睛都看花了。”
“明天还要核查各地送上来的桉例,这日子没十天半月怕是结束不了了,这明明是秦落衡捅出来的问题,结果他在牢狱里优哉游哉,我们这些人却跟着遭了罪。”
“我这找谁说理去?”
郭旦摇摇头,朝牢狱走去。
经过今天这场大朝,他是看出来了,秦落衡绝非等闲之辈,即便犯了罪,但对今后的影响并不大,悄无声息间,秦落衡竟跟朝堂不少官员结下了不浅的交情。
甚至能被医家一众认可。
这属实惊人。
除了秦落衡,还令他吃惊的是史禄。
这人很不简单。
面相本就黑,心机却更深。
他之前还没有察觉,现在回想才后知后觉。
史禄一开始就看出,这起命桉是两起桉子,所以他没有主动去查黄胜的爰书,非是不能查,而是不想查、不愿查,黄胜作奸犯科很容易被查出来,但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谁在暗中包庇。
狱正署查到有人包庇,必定会上报给陛下。
到时黄胜牵扯出的徇私舞弊桉,就直接落到了狱正署头上,这个桉子没那么好查清楚,所以史禄一开始就没打算去查,杨章拿走那些爰书恐是正中其下怀。
想到这。
郭旦不由心生警惕。
他想到自己前面对史禄试探,他假以民意之名,询问史禄对外界影响的看法,当时他只是想旁敲侧击询问,史禄会对秦落衡如何判,而史禄当时是一本正经的回答。
他本以为是史禄没听懂。
现在才反应过来,不是史禄没听懂,是自己没听明白,史禄是借提醒民意导向,在暗暗警告自己,不要顾着私情,情是情,法是法,为官者当秉持公心,少受外界干扰,也少夹杂私情。
大事面前,眼光要长远!
郭旦站定,他看了眼官署所在方向,心中对史禄越发忌惮,史禄借以灵渠修建,恐是在表露志向,他并不在意眼前利益,他着眼于更长远的目标。
朝中胸怀大志的人不少。
史禄的作风却与早年的李斯相似。
郭旦摇摇头。
他很快就把这事抛于脑后了。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处境,能稳在狱正左的位置就已经很不错了,再往上爬,别说有没有机会,就算真有,朝中的大小官员,也不会让他轻易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