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去。”
岳然募的抬头,嘴边没了苦涩,眼里没了哀伤,整个人仿佛突然只剩下冷酷。他站起身,长发垂落到腰间,带出一道黑亮的弧线。离开帐篷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六年了,在她面前,他的心,仍然如此不堪一击。
月冷风寒,这个边境小镇上的夜晚,却是暗潮涌动。是生,是死,留下的不过只匆匆而过。
岳然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纤漠的马车紧随其后,赶车的是小虎头安排来保护纤漠的中年人。约莫一千人的队伍,连夜赶路,浩浩荡荡的模样被隐藏在黑暗里。
队伍行进得很快,可是一路上纤漠却不下百次的掀开车帘查看前面的路还有多远,每每掀开车帘,却又每每的落下失望。马背上的岳然,将纤漠的焦急都看在眼里,本就阴柔的脸更是多了几分暗淡。
他以为,纤漠这个女子,一直是冷漠的,因为看世界的时候,她总是带着一种淡然。可是现在,马车里,那个将焦急写着脸上的女子,却不像她了。
思慕镇里,没有一点光亮,死气沉沉的空气被血腥充斥完全,纵使上千人的队伍,也被这浓郁的血腥熏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岳然骑马走过那些残缺纵横的尸体,握着缰绳的手也禁不住颤抖,心中开始有些不安起来,如果敌人心狠手辣到了这个地步,那等着他们的又会是什么。他不禁往身后看了一眼,那些将士一个个面色苍白,显然都被面前的场景吓住了。
秦府的大门依旧敞开着,纤漠再也忍耐不住跳下马车冲了进去,岳然想拦却已经来不及。他低咒一声“该死!”便翻身下马追着纤漠跑进了大宅。大宅里幽深,里面有没有危险还是未知,这样冒冒然然的闯进去,要是遇到些什么,他不敢想象。
可是,岳然多虑了,秦府里,只剩下尸体和干涸的血迹而已,就连半个活物都没有留下。
找遍了整个宅子都没有惭洛的踪迹,连那个暗魂的踪迹也没寻到一丝,纤漠越发的着急了,突然,她看见了院子里堆叠成山的尸体,那下面有一双靴子,黑色绣金长靴,她认得,那是惭洛的。
纤漠疯了,踩在那些尸体上,狼狈的爬到了那堆尸体旁,眼中没有泪,可是红唇却干涩了。她跪在那堆尸体的面前,伸出手,可是又颤抖的收回,她好怕!
募的,纤漠口中一声痛苦的尖叫,手到底还是向那堆尸体伸了过去,她不断的刨着尸体,眸子里只剩下一双黑色绣金长靴。
“够了!”
岳然被纤漠歇斯底里的模样怔住了,冲到纤漠的面前,抽出手中的剑,猛的一挥,那些尸体便从两边分了开去,那堆尸体下,没有惭洛,只有一双靴子。
她的洛,在哪里?纤漠突然没了力气,只抱着那双靴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惭洛到底是生是死,没有人知道,可是没有尸体,至少还有希望。
岳然派人将小镇上的尸体处理掉了,可是有血有肉的将士们却是一阵后怕,这小镇上,竟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整个小镇居然被屠杀了个干净。众人的心底都是阵阵的发寒,到底是怎样的魔鬼,才能干出这种恐怖的事情来?
纤漠浑浑噩噩的上了马车,怀里紧紧的抱着那双靴子,倾城的脸上,只是苍茫的白。马车行了一半,纤漠的眼睛却猛的睁大了,她险些忘了她的离儿,可是去思慕镇的路上却没有看见离儿和那暗魂的身影。
难道,她可悲的连离儿也要失去吗?
马车里,纤漠痛苦的哀嚎爆发了,那声音让整个队伍的人都禁不住一阵颤抖,那声音的痛和怨,让人的灵魂也跟着颤动。
岳然回头,马车的车帘垂下,将车里的一切都遮了个完全,那声哀嚎已经狠狠的将他的身体穿透,鲜血汩汩的流着,那血,是为纤漠而流。
回到军营的时候,中年人将马车停在了军营门口,可是冲马车内的纤漠叫了几声,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中年人着急,有人比他更急,马背上的岳然一个箭步便落到了马车上,掀开车帘的时候,一颗心险些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马车里,纤漠已经浑浑噩噩的睡去,那模样,有些痴痴的,不知是睡是醒,她好累,累到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岳然将纤漠打横抱起,直直的走向了自己的帐篷。
小心的将锦被替纤漠盖上,岳然的手抚上了纤漠的脸,指尖冰凉的触觉让他藏在心底的温柔肆无忌惮的倾泻而出,尽皆幻化成化不开的愁。
“纤儿,要怎样你的眼里才能有我?”岳然的声音是低哑的,因为被怒火压抑着,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奔出了帐篷。只有寒冷的夜风才能将他心中的怒火冷却一丝。
军营门口的篝火已经燃到了尽头,天渐渐的亮了,满身疲惫的将士门已经回到了营房里沉沉的睡去,只是每个人的睡梦里,都梦见了铺天盖地的哀嚎。
岳然的身上占满了露珠,他竟然在野地里漫无目的的奔跑了一夜,直到双脚没了知觉,才恍惚的回到了营房了。可是刚走到帐篷门口,他的脸色就变了。
原本守护帐篷的几名将士已经晕倒在地,而帐篷里,安静得有些异常。岳然着急,伸手掀开帐篷的帘布,床上,却空荡荡一片,哪里还有纤漠的身影。
岳然不敢相信,竟然能有人从他的军营里将浑身无力的纤漠带走。可是事实摆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看来这件事,是越来越复杂了。
岳然握紧了拳头,阴柔的面上腾起一股杀气,不管躲在背后的人是谁,只要伤了纤儿,他也绝对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