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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全,孤有时觉得,做这无上神庭的帝主,没意思极了。”
“孤有时在想,孤这一生,做得了一个好君主,就必须要舍去孤在意的人吗?父王因帝位要杀我,母妃恨我狠心宁可自尽而去也不愿见我,唯一的弟弟,也因这个位置而离开,还有……”他话语止住,垂头看着手中的叶子,上面还带着一丝水迹与灰尘,如此轻飘飘的。
锦全大监心里一惊,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伶舟祈手指一动,那薄如纸张的叶子从指间飞了出去,竟将对面那粗壮的树干拦腰斩断。
“罢了,有得就有舍,孤已经舍的太多了,不差那一人。”
锦全大监总觉得,他好似有很多话想说,却又没有开口。他垂着头,这还是第二次在伶舟祈脸上看到这种似悲似难过的神情。
他还记得,六年前还不是神都帝主的伶舟祈回到无上神庭,便是这样的神情。
他是宫中的老人,看着伶舟祈长大。
他自小被先帝主抚养长大,心有远见,胸有谋略,所学为君之道,治国之法。
毫无疑问,他是优秀的,不然也不能被先帝主一眼选中带在身边。
其实,锦全大监知道,伶舟祈也曾叛逆过,肆意过。
锦全大监曾在先帝主御前当差,他亲眼看见过伶舟祈因拒绝继任帝主之位被先帝主罚跪冰雪中七天七夜,那时的伶舟祈对先帝主说——他不愿因权利而失去亲情,既父亲想要,他便不要这帝主的位子了。
只是没想到,先帝主听闻此话,并不觉他孝心可鉴,反而觉得他心不够狠,缺了君主的杀伐果断。
跪了七日七夜的伶舟祈失了半条命,纵使如此,也铁了心一般的要回王府,不愿继续待在神庭。
直到,他回到了心心念念的王府,回到了家人的身边。
锦全大监不知他经历了什么,只知人被接回来时,竟是比跪了七天七夜还要虚弱,虚弱到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太医院的太医接连守着,守了两个月,人才醒过来。
自那以后,这个肆意的帝孙便再也不曾妄为过,而是一点点变成了这副好似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放不进心中的模样,一个彻头彻尾,冷血的掌权者。
可就是这样,六年前伶舟祈的不同寻常才令锦全大监记在了心中,六年前神孙诞辰,举世瞩目,岭南王当众杀了亲生儿子,第二日帝孙伶舟祈竟意外死而复生活了过来,岭南王坐实了弑杀亲子的罪名,当日入狱,流放西疆。
锦全大监从未见过伶舟祈露出那样的神情,就好像,这世间任何人,在他眼中都成为了没有灵智的牲畜。
岭南王入狱当日,伶舟祈违背先帝主旨意,众目睽睽之下弑杀亲父,一刀一刀的刺进血肉里,鲜血崩了满脸也未停下。
锦全大监跟在他身边,亲耳听到那句:“若不是你,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神情是那样瘆人和狠戾,眼底却是止不住的悲戚,好似从那一刻,他真的只剩下了孤独。
岭南王死了,岭南王妃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杀害了自己的丈夫,留下满墙的血咒,当夜自尽而去。
先帝主满意伶舟祈的心狠,却也开始防备于他。
从那时起,好似他就变的更彻底了,变得像是一个合格的帝主,喜怒不形于色,人人都觉他琢磨不透,心思深沉,没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