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戚继光置若罔闻,当真是有点儿‘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意思。
却没想到,今日,在这个年轻人口中,自已竟然做的这么好。
这让戚继光找到一丝被认同的感觉。
过去的他,无疑是孤独的。而现在,闻安臣说的这些话,让他有点儿遇到知已的感觉,当然,还源源上升不到知已的那种程度。
戚继光在椅子上坐下,又下人送了茶水过来,他抖了抖袖子,笑道:“这些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
先不问闻安臣为什么说这一番话而是先问他怎么知道这些信息——须知,要说出这番话来,至少需要对的他的所作所为颇为了解才成。闻安臣首先就不具备知道这些消息的资格和条件,戚继光这般问也是未尝没有意思试探和怀疑在里面,足见他的谨慎。
“在下来了也有一段日子了。”闻安臣笑道:“时常跟人谈起,偶尔在城中溜达的时候,在酒楼饭铺里坐坐,也就能听到不少东西了。”
第140章如何破?
“还是行家啊!”戚继光哈哈一笑,冲着闻安臣点点头:“那等地方,是最能打探到消息的地方,一个地方,但凡是要有些异动了,总有许多蛛丝马迹显现出来,而酒楼饭铺里听来的那些话中,便是包含着这些线索痕迹。只不过,想要从中摸出想要的,有用的,准确的,却是难了。”
“正是大帅说的这个道理。”闻安臣笑道:“在下破案子的时候,也是需要追寻线索,了解内情,是以在这块儿,倒也是有些心得。”
“哦?看来闻司吏你手里经了不少的案子。”戚继光饶有兴致道:“本官忝为蓟镇总兵官,蓟镇军政民政都要统管,也审过一些案子,只是啊……”
他有些尴尬的笑道:“本官实在不是这块材料,平日排兵布阵,便是几万人也调动的明白,梳理的清楚。但是一瞧见那些案子卷宗讼书,就是一阵头大,一个案子了不起也就是三五个人涉及其中,但他们的关系,本官就是觉得一阵迷糊,总觉得看哪个也像,看哪个也不像。”
“你破了那许多案子,便挑着些跟本官说说?”戚继光道。
闻安臣笑道:“那在下就献丑了。”
蓟镇事务无数,戚大帅也是日理万机之人,此时却主动提出来听他讲案子,是不是真想听且不说,但至少人家拿出来的这个态度,就很是让人舒服,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他便挑着自已办过的比较精彩,比较扑朔迷离,千回百转的案子给戚继光详解了一遍。
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把案子说了一遍,说的是秦州判官赵言志被毒杀一案和那厨房墙缝毒蛇滴毒案。第一个案子还则罢了,第二个案子听的戚继光拍案叫绝,连呼不可思议。
“原来竟然是那毒蛇被热气熏蒸而滴毒,使得饮子里有了蛇毒!而那蛇毒竟然只是接触到伤口和血液才会有毒,而恰巧那人口中有了溃烂!喝,精彩,真真是精彩!本官今日也是长了见识了,你这案子,乃是真的,却是比说书先生们想出来的那些都要精彩许多!这些东西,本官还是第一次耳闻!”
闻安臣笑道:“大人看的是打仗的兵书,学的是镇守边陲的本事,哪里还有时间关心这个?”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戚继光瞧着他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
他忽然不说话了,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一见他不说话,闻安臣也赶紧住嘴,以为戚继光是想到什么重要事情,生怕打扰了他的思路。
好一会儿之后,戚继光忽然轻轻拍了拍椅子的扶手,自嘲似的笑了笑:“诶,瞧我现在这记性,真是老了。”
“你方才说的这个案子,我听过。”戚继光指着闻安臣笑道:“我说呢,刚才听的时候就觉得耳熟,好像是听过似的,果然听过!”
闻安臣心里一动,道:“是听张相爷家的六公子说的?”
他想起张四维家三小姐跟他说的那些话了,张静修既然把这件事儿四处宣扬,搞得京城中许多高官显贵的子弟都知道了。戚继光是张居正的心腹,也是时常出入张居正府中的,应该也是听过的。
“没错儿。”戚继光笑道:“本官曾经听六公子说过,记住了这案子,只不过却没有记住你的名字。现在一提,却是想起来了。”
而后,戚继光话题一转,不再和闻安臣扯这些闲话,直接问道:“闻司吏,你是破过许多案子的,很是有经验,你说今日这案子到底应该如何破?”
他见方才闻安臣说话的时候不急不缓,胸有成竹,显然腹中早有定论,估计已经是想到一些法子了。
“大帅过奖。”闻安臣笑了笑,却没直接说,而是问道:“大帅,不知这三屯营周围,住着多少军民百姓?”
“去岁刚刚统计的,一共是十七万八千,其中,大部分都是寻常百姓。”戚继光显然对自已辖地内的情况非常了解,停都没停一下,毫不犹豫地便报出了数字。
“听牛昶畊所说,那凶手这些时日,每晚都要去那姓张的孝子家中,通常都是半夜去,天还未亮的时候便离开,日日不缀,几乎未曾学过。而人的精力,可是有限的,晚上做了这些事情,白天总归是要休息休息。这便说明他家离着那牛家湾绝对不远,如此在时间上才来得及,若不然离得太远的话,他就要花上一两个时辰回来,哪儿还有多长时间睡觉,这时间全用在赶路上了,还要不要做别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