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茂苑进京前的那个秋夜,他们默默畅饮整晚。不说离别,遗憾,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身上的某部分,永远埋在了那个秋风瑟瑟的夜晚。
齐重渊转动着眼珠,茫然听着他们的话,这时从不安中回过了神,皱眉道:“阿娘,文氏无儿无女,以前连件像样的衣衫都没有,靠着我才有今日。她对我千依百顺,温柔备至,事事都以我为先,行事之前都会与我先通气,她哪会是那等歹毒之人。阿娘,倒是薛氏,我最担心的便是薛氏!”
想到周王妃对他的处处顶撞,齐重渊忌惮不已,蹭地跳起身,在屋里转着圈,挥舞着手臂,愤怒而惊惶。
“阿娘,薛氏与闵氏一样,还有徐氏,她们都自诩聪明。阿娘也经常说,老大,我,老三,都挑了几个好媳妇。老三的好媳妇,将他扎成了筛子!”
殷贵妃看着不断转圈的齐重渊,一阵阵眼花,她揉了揉眉心,没好气地道:“老二,你坐下!”
殷知晦站起走上前,拉住齐重渊,“王爷,你累了,先坐着冷静冷静,听姑母说。”
齐重渊最依赖,信任的人便是殷贵妃了,他的确累了,踉跄了下,随着殷知晦的搀扶,在殷贵妃身边坐了下来。
殷贵妃望着齐重渊疲惫的脸,本想痛骂他一顿,到底心疼了,温声细细劝着他:“薛氏有儿有女,将瑞哥儿福姐儿当做眼珠子般。。。。。。老二,你不是母亲,你不懂。我待你如何,薛氏待瑞哥儿福姐儿就如何。有他们在,还有薛氏一族,薛氏哪敢那如闵氏那般待你,她要替儿女打算,想要长命百岁守着他们,你休要疑神疑鬼。你与薛氏的夫妻之情,我也不多劝,感情劝不来。只夫妻之间,要是互相怀疑,提防着彼此,这才是大忌啊!”
齐重渊难得没与殷贵妃顶撞,安静耐心地听完,道:“阿娘说得是,薛氏她不敢。”
殷知晦见他哈欠连天,赶紧道:“一整晚都没能歇息,等下还要上朝。王爷累了,先用饭吧。”
殷贵妃亲自拿了筷子递给齐重渊,招呼着殷知晦道:“阿愚你也快吃,等下就凉了。老二,这些天你多进宫,圣上身子不好,你多去圣上跟前尽尽孝。”
齐重渊舀着粥吃,敷衍道:“我知道了,阿娘真是啰嗦。老三那边的丧事,我还得去看着,老三死得荒唐,谁都料不到,棺椁丧服都要赶着准备。阿爹心疼老三,生怕委屈了他,说要将自己的棺椁给他用。呵呵,那可是难得的阴沉木。老三的阴魂,只怕压不住。”
殷贵妃眉头紧蹙,沉声道:“老二,眼下的节骨眼上,你就别说这些风凉话。阴沉木楠木桦木,皆是一堆死物而已,有甚好争之处!”
“阿娘,瞧你,又开始教训我了。一具棺椁,难道我也会去争?”齐重渊开始变得不耐烦,碗里的粥吃完便没了胃口,他将筷子一放,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阿愚,我们走。”
殷知晦看了眼齐重渊,慢条斯理吃着粥,“我还饿着,王爷且待我吃完这一碗。”
齐重渊瞪过去,殷知晦低头不接招,他无奈坐了下来,道:“好好好,你且快些,早朝后,我们还要出城去给老三看陵墓。”
殷贵妃见齐重渊又开始气人,她没精力去骂他,对殷知晦道:“阿愚,老三的丧事,圣上让如何操办,你就如何操办,别去理那些规矩不规矩。”
圣上要给福王尊荣,难免有违了规矩之处。人死为大,福王惨死,曾经的不好之处,便烟消云散了。
殷知晦说是,“姑母,我也是这般想。生后殊荣,着实无需在意。”
有殷知晦在一旁看着,殷贵妃松了口气,迟疑了下,道:“朝堂上若有请立储的折子,你打算如何应对?”
齐重渊抢着道:“阿爹正在伤心时,谁会这般不长眼?”
殷贵妃斜了他一眼,“不长眼的多着呢!老三如何没了的事,朝臣官员心里都清楚。再人死为大,老三也越不过天下社稷去。”
殷知晦倒是同意齐重渊的看法,道:“王爷说得是,这时提出立储,只会引起圣上的厌恶。有圣上在,王爷不宜参与进去,且由圣上去考量便是。”
储君之位悬而未决,殷贵妃始终不能放心,沉吟片刻,道:“秦王那边,你们要多加小心。徐氏极为聪慧,不好对付。”
齐重渊冷笑一声,“老大自认为聪明,事事抢在前面,徐氏再有本事,也无法施展。徐氏敢惹怒老大,有她的好果子吃。老大可不比老三,他坐在那里就是一座山,徐氏要取长枪,才能将他刺透。”
殷贵妃听得无语至极,没好气地摆手,“走走走,快去洗漱换一身衣衫,上你的早朝去!”
殷知晦吃完了粥,端起清茶漱口,同殷贵妃告辞,前往偏殿洗漱更换朝服。
走出暖阁,清灰的天已经变得灰白,寒意依旧,扑到面上,如麦芒在刺。
殷知晦后背一阵冰凉,抬手拉开了黏在背上的衣衫。原来不知何时,他已汗透衣背。
齐重渊边走边抱怨,“阿娘真是,总是喜欢念叨。还怀疑上文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