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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残酷的高三中,这个成绩意味着,再这样下去,可能很快就会有一个B班的人来代替他。那个人叫张乐还是赵乐根本就不会有人在乎,大家关注的,就只是那人的成绩单是否会给自己带来威胁。
林度放下成绩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夹杂的情绪莫辨:“张乐,你知道我跟你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不是什么聪明,也不是什么天赋。而是不拿天赋当借口到处怨天尤人。薛夏鸥比我厉害那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周一节的体育课很难得,老师也不怎么管,大家四散在体育馆操场各处。
林度在体育馆看台看到了薛夏鸥,她正望着校园外面的某个地方出神。
她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也望着校园外边的人流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些纳闷地问:“我为什么总是考不过你啊?难道真的是天赋原因?”
薛夏鸥目光一顿,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突然想这个?”
林度面不改色地满嘴跑火车:“亲戚来了,有点多愁善感。”
薛夏鸥也不知道信没信,想了想,看着外面淡淡地一笑:“世界上哪儿那么多需要讲天赋的事儿啊,对于人类来说,欲望是比天赋更有用的东西。你安全感太足了,没有欲望,但我有。所以在学习上,我有动力比你更拼命。”
林度突然有点茫然,欲望是让人有动力的东西,但理想不也是吗?
“这么说的话,欲望跟理想有什么区别?”
薛夏鸥转头瞥她一眼,笑道:“不知道啊,但我总不能跟别人说考上A大医学院就是我的理想吧,那也太不高大上了。”
林度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点头肯定道:“确实,人家都是科学家,太空人,考A大实在是差点儿意思,太俗。”
两人望着天边一块被飞机拉成线状的云,俱是一笑。
兜兜转转
那一年,因为林度跟薛夏鸥关系过近,余斯清从小到大头一次有了酸溜溜的心情。
酸到第二天,她就忍不住了,大清早五点就给林度打了个叫早电话。
当时林度刚睡俩小时不到,睡前把手机静音了,没听见电话,等闹钟响了才看到一打未接来电。
刚拨回去,过了两秒,就被余斯清劈头盖脸一句“林度你个狗东西!你最好的朋友是不是已经在心里偷偷换人了!”听懵了。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努力理清思绪,却发现自己更懵了:“我昨晚梦见在跟物理题一决雌雄,是不是伤到脑袋了,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余斯清早已经梳洗完毕,干净整洁地坐在餐桌旁边,一边吃早餐,一边趁着林度洗漱的时间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我刚开始还没觉出不对劲,现在想想,你们一个觉得对方因为不想穿裙子不去合唱很帅,一个因为对方把餐盘扣在猥琐男身上很帅。这不是典型的那什么,灵魂伴侣,相互欣赏吗?这样的剧情显得既去了合唱,又没扣餐盘的我很庸俗啊!你还跟她一起坐在操场看台看天空!!天空有那么好看吗?林度,你是不是忘记了大明湖畔的我还跟你大半夜看过星星呢!”
以余斯清那个脾气,能把这个事儿这么大大方方说出来,说明她早就在心里大步跳过了内耗不爽的阶段。不爽,就要说出来,要么解释清楚,要么打一架,反正怎么都比憋在心里乳腺增生的强——这基本是她的人生信条。
林度渐渐在混沌中听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儿,刷着牙笑了好一会儿,驴唇不对马嘴地答:“唉,清清,那天我问薛夏鸥,我考不过她难道真的是因为天赋不够吗?你猜她说什么?”
余斯清刚听了个开头就大叫一声道,“啊啊啊啊啊啊,林度,你居然因为她问出了这种怀疑自己的话?这是什么剧情?我问你,我跟她掉进水里了你救谁……”
她又滔滔不绝地控诉了一堆,才把快飞到火星的话题扯回来:“她说什么?”
“她说是因为我安全感太强了,所以没有欲望。”林度放下牙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绽放一个微笑,看起来有些傻气。
那些安全感都是你们给的,吃醋了就直接来大声质问的朋友;即便不知道外甥女到底是在学文还是学理,每周都会来送大餐的舅舅舅妈;心里坚固地认为不读书就吃不上饭,但依旧说着,太累了就不学了的外婆;永远在心里鼓励自己的妈妈;还有……
那个时不时出现在脑海里的那个少年。
似乎是什么双方的默契,除了节日问候,两人谁也没主动联系对方。
直到林度的生日,她收到了一个陌生的快递,没有署名,里面是一瓶香水。
她搜了下香水的名字,那瓶香水叫,寻找蝴蝶。
林度十八岁的生日,带着冬日凌冽寒气的冷味,微弱温暖阳光的暖味儿,无边无际纸张的油墨味儿,最后是寻找蝴蝶的味道。
香味儿缠绕在她小小的卧室里,伴着深夜的灯光和一句远跨重洋的生日快乐。
那天晚上,梦里总是充斥若有若无的香气,她梦见了第一次遇见陆暮西的那个盛夏,他泛着寒气的面容和眼睛早已面目全非,里面都是温柔意气。
林度已经好久没想起陆暮西了,她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心想,他这么帅,未来一定能找到那只蝴蝶的吧。
熬过漫长的冬三月,春天悄然而至,雪白的卷子和模考像波浪一样滚滚而来,那令人眩晕麻木的余浪一阵一阵接踵而至,盖过了外面不知何时悄然盛开的鲜花,也屏蔽了少年们本该雀跃的感知。林度有时候会在上课时倏然低头看一眼肩侧的发梢,像用棍子计数的原始人一样,根据头发的增长来感受时间的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