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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学期就要结束了,进入高三的这一学期,学校会蛮不讲理地搞一个成人礼,让每一个已经成年或者还没成年的少男少女多成一次年。
成人礼那天,大家可以盛装打扮,在冗长的领导讲话家长寄语后拥有一个浪漫的晚会,晚会上每个人都可以展现自己唱歌跳舞各种才艺,没有节目单,随机上台展示。
“今年的成人礼正好定在了期末考试的前一个星期,大家认真准备的时候也别忘了期末考试啊。”晚自习,班长替班主任传达精神。
林度想了下日期,愁苦地发现,成人礼正好跟那个强买强卖地演讲撞在了一起。
她坐在陆暮西的座位上,转着笔,苦大仇深叹了半天气:“搞什么,大家都能成两次年,就我得去演讲?”
“你这抽屉真是多姿多彩啊,这才几天—”陆暮西任劳任怨,数十年如一日地,因为忍不下去,被迫唠唠叨叨地打理着自家同桌的书桌,他耐心地把夹在某本带点颜色的漫画里的数学卷子抽出来拍在桌面上,“这不是那张死活找不到的卷子么?我说你可真行,把数学卷给颜色漫画当书签?以后等我走了你怎么……”
他被裹脚老太太上身的状态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蓦然停止,长睫被光映出一道阴影在脸上,眉眼没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只是眉毛微蹙,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林度莫名捕捉到了那丝说错话后的气急败坏。
她在心里笑了笑,从陆暮西顿住的手里拿过那本漫画书,一本正经地指了指封面:“就这尺度,能到颜色漫画的地步吗?”
“啊——”陆暮西没什么表情地长长应了声,“你还挺懂。”
“还行吧。”林度不是很谦虚地点头,忽而非常认真地看向陆暮西,“而且……”
她顿了顿,心里想着怎么措辞才能不显得她是个白眼狼的同时还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而且——”,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尽量真诚,“没有你之前其实我也活得好好的,虽然桌子乱是乱了点儿,卷子难找确实也是难找了点儿,但总归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对吧。”
陆暮西是不太明白这番话有什么必要这么真诚地盯着眼睛说,他被盯得脑子慢了半拍,后知后觉半品明白整句话,懵了下,后背缓缓抵上椅背。
说实话,林度这番话像极了真人版的农夫与蛇,狗与吕洞宾,怎么听怎么不像好话。但陆暮西发现,自己身为农夫和吕洞宾,好像并没有什么油然而生的愤怒心情,反而有点儿想笑。
嗯,谢谢你的帮助,但在这之前你得搞清楚:我让你帮助只是因为你愿意,而不是因为我不行。这是陆暮西理解的意思,而他,非但没有觉得她过河拆桥,反而觉得她这样真他妈的酷啊。
以前宋涛迩总在他面前逼叨逼班里哪个男生又给女神当舔狗了,陆暮西这会儿一寻思,自己这症状,他妈的怕是离舔狗不远了啊。
短短一瞬间,脑子划过这么多心理活动,最后得出这么一个结论,陆暮西在心里被自己气笑了,但面上没表现出来,绷着脸淡淡地打量一眼林度:“嗯?你这是想表达什么?”
这一下把林度问住了,她想了想,决定坦白一点:“我觉得吧,最近咱们俩一说到你要出国的这个事儿,就跟触犯了什么禁忌话题一样,气氛有点怪怪的。所以我是想说,其实你不用太在意这个,你是去迎接自己的大好前程了,又不是出国纵享堕落人生……”
林度还没说完,就被陆暮西轻飘飘地打断了,他追着她的目光,生怕她没有看清自己的眼睛,向来平静的眼神这次出乎意料地带了些强势:“你倒是够坦白,那我问你,你有没有分析过气氛为什么会怪怪的?造成这个气氛的是只有我一个吗?”
头顶的风扇哗哗刮起纸张的一角,慢慢卷起,再轻轻抛落。林度满口的滔滔不绝再一次被问住了,她哑口无言地脑子飞速转动了半响,还是挑不出一句合适的话。
在林度的世界里,一切无言以对和处于下风的局面都是因为不够坦诚,不够勇敢,她可以坦诚地选择直面这些突如其来的离别,可对于她跟陆暮西之间未言明的感情,林度发现自己头一次有些四顾茫然。
如果不是还有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就算她跟陆暮西高三毕业就会分别,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立刻马上原地表白——她说过,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直球选手,但现在,林度实在说不出。
很快来临的分别,很可能不是一次短暂的,或者像电视剧般注定拥有宿命般重逢的分别,这次的离别很可能是那种在茫茫人海中一捞一大把的离别,普通而又现实,匆匆的短暂擦肩便是一辈子的永不相逢。
说与不说,几乎没有任何分别,很大可能十年后两人想起来这短短一年,不过是一句“年轻真好”的谓叹。
陆暮西看林度还在愣神,哼笑一声,屈指敲了敲她的脑袋:“行了,别发呆了,你抽空好好想想吧。”
林度叹了口气,摸着自己的额头:“打傻了。”
“你别碰瓷儿,我都没用力。”陆暮西翻着练习册问,“成人礼你还去吗?”
“去啊,成人礼一般都在下午举行,能搞到晚上十点呢。再说,我裙子都买好了,不去多亏。”林度掀起乱糟糟的演算纸,试图找到之前算出来的答案。
陆暮西惊讶地挑眉:“裙子?”
“对啊,怎么了。”她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找出答案,闻言,侧头扫了眼,“我不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