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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后来这个把想上战场刻进骨头里的人,却意外失去了上战场的资格,他失去了精神力,从指挥系A级的人才降为无用的蠢材。
翁陶然是和年级的同学一道,远远地去校医院,看了一眼应允,他那时候从应允死寂的面庞断定,这人已经废掉了。
绝对骄傲要强的人是这样,很难忍受巨大的挫折和变故,或许一开始不定那样的目标,到最后还好受一些。
翁陶然以咸鱼之心度人家卷王之腹,他果不其然收到了应允退学的消息,而在他准备上交毕业设计时(翁陶然就读的是军工专业,精神力要求没有战斗系和指挥系高,不用上战场,毕业考核是提交武器设计),他听闻应允在矿产业混得风生水起。
应允没有颓废,而是换了另一条迂回的路径支援联邦的战士,他依旧要强骄傲,翁陶然又一次当面讽刺他性格恶劣,结果如愿和人打了一场,没用任何辅助手段,纯粹的肉搏。
他仍然没打过应允,不过他对应允服气了。
“你勉强算是我朋友了。”二十出头的翁陶然还带着青春期的别扭。
而应允闻言瞬间瞪大眼睛,“我们难道之前不是朋友?”
应允很少有这么不聪明的时刻,翁陶然默默地记在心里,大概因为这样的时刻,到年过四十的中年,翁陶然还是愿意为这位朋友一退再退、一忍再忍。
而且这事儿能怪应允吗?他不过和二十年前一样,缺了些被虚无神明眷顾的运气。
翁陶然偶尔会信一下那些上古的神明,他没有应允那么坚韧的精神,总需要一些超出人力范围的强大支撑。
可是现在,应允的坚韧被一次次的厄运抽取,如今已经所剩无几。
翁陶然转身离开了疗养室门前,他接到自家小朋友久违的通讯,时间短暂,仅十分钟而已,他便加快语速额外问了一句:
“你们的白指挥官能联系上宁许吗?”
白舸竞和应许是旧识,且在军中地位特殊,应该有一些渠道能沟通上那颗在新闻里做辅助的神秘“伴星”。
通讯那头的年轻人沉默片刻:“您也想要宁长官的签名么?”
这什么跟什么?
“我想要宁长官的签名很久了,但一直找不到机会,比起知名度更高的连长官,我更加敬佩他,他经常处在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局面,简直是帅爆了!”
翁陶然觉得自己脑子在嗡嗡响,他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来:“所以你们白指挥官能联系上宁许?”
“理论上说是可以的。”小朋友兴致勃勃,“但是白指挥官不会允许我们用这种小事麻烦宁长官。”
“倒也不是要签名。”翁陶然讪讪道,“如果可以,我是希望宁许能回主星一趟。”
“我的老朋友,是你知道的那个应允,他身体状况不太好,想见宁许一面。”
第85章
应许脑容量有限,这是连星纬经过缜密观察后,得出来的确切结论,应许只能选择性地记得一些事情,比如挣军功比如凭借身体本能对抗虫族,但他不记得如何计算易感期,也不记得在扫灭虫族舰队时使用一些灵巧的战术。
连星纬教导过应许很多次,他们搭档出任务的一整年,连星纬都在见缝插针地调。教应许,结果以失败告终,应许甚至还是会在与虫族鏖战时关掉和连星纬的通讯,连人带机甲差点没被虫族的腐蚀射线拆了或被巨大化的虫族星云吞噬,都死活不涨教训。
有时连星纬气极了,搬出应允来威胁应许,一两次还管用,次数一多,这小狼崽子完全记不住还有应允这一号人。
“那你拼死挣军功是为了什么?”连星纬把人脑袋都砸出血了,咬牙切齿地问。
应许也不在乎被血糊满脸,他理直气壮地回答:“因为我没事情做。”
连星纬嫌烫手似的,把这混球推搡到地面,命令他趴地上做俯卧撑,自己先面壁思过,琢磨着接下来用什么能管控住这件武器。
原本连星纬是准备和应许打好关系,慢慢取代掉应许心中应允的位置,把应许的使用权牢牢攥在手里——目前X物质的相关武器还没有到能绝对取代普通机甲的程度,更别提数值强度远超出普通机甲的神级机甲,要不是破空舰队存活下来的队员只有那五个叛徒,连星纬不至于当个光杆司令。
如今他还要提防柯柏等人的小动作,好在柯柏不完全算匹白眼狼,暂时没有率队公然叛逃,而是服从命令对抗虫族,给了连星纬一定时间,继续获取联邦高层的信任。
谁又知道这种平衡能保持多久呢?连星纬巴不得他的计划能加快进度,但又担心进度太快,会要了应许这傻子的小命,带傻子上战场真是种罪过!
理也理不出个头绪,连星纬只得转身抬手,令应许停了俯卧撑的惩罚,“你知道你错哪里了吗?”他疲惫地发问。
应许一骨碌地盘腿而坐,仰头回答:“不知道。”
可怜连星纬也才双十年华,恋爱都没谈过一场,就先带起了小孩子,他忍住叹息,与应许面对面坐下,“挣完军功后,你打算做什么?”他好声好气地问。
应许不假思索:“军功还有挣完的时候?”
如果不是应许眼神依旧单纯到痴傻的程度,连星纬都疑心他看透了自己的诡计,“当然啦,你的一生还长着呢,可不能一直耗费在战场上。”
应许沉默了,他大约在思考,仰头望着摇摇欲坠的天花板,额前还有个被磕出来的血洞,银灰色的发丝蓬松凌乱,黑底银边的制服被刚刚打滚裹上了灰尘,他也不知道打理,就这么乱糟糟地发呆,像只倔强的被人遗弃了的大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