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觉得不舒服吗?”应允没头没脑地问。
“啊,很舒服啊。”应许实诚地说,“我每天能睡十个钟头呢。”
他的回答和应允的问题没什么关系。
应允叹了口气,刚抬了抬手,应许便低下头任由他肆意地摸头发。
应允的疯病似乎安静了许多,至少接下来的日子,他都没有发作过,这里面应许占据绝大部分功劳。
或者他也想给应许留下点儿好印象,明明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却还要在帮不上什么忙的时候添乱——应允自己都讨厌这样的自己,所以倒不如安分一些。
不让应许再担心他。
事实上,应允至少给翁陶然和谷雨添了不少乱子,他却没有那么多良心愧疚,只对应许愧疚,这未免过于双标了。
应允等着翁陶然嘲讽,他这些日子被应许领去,跟翁陶然一道吃过几次晚餐,席间翁陶然竟然没有说他什么,放以前肯定会笑他这么大把年纪还跟小年轻腻歪在一块。
据他对老朋友的了解,翁陶然大概是顾及着他的疯病还有他瞎了的眼睛,他想证明他好得差不多了也没说服力,因为他还是会在睡觉时应许偷偷翻身下床而惊醒,进而不受控制地身体痉挛,咬着睡衣或床褥的料子,把他能碰到的一切都糟蹋得支离破碎。
还好他牙齿不够锋利,还好他力气也不大——或者说还好,翁陶然配置的生活用品,质量都很不错。
应许或许看出了端倪,或许没有,不管有没有,应许总是要走的。
他听到应许跟前线的人通讯,应许声音愉悦,迭声说“太好了,师兄”。
既然喊的是师兄,那估计是同龄的战友,大也大不了几岁,年纪差太多应许会喊叔叔,应许这孩子笨拙但讲礼貌。
应允发觉自己又开始在意一些无所谓的细碎的点,要宣之于口他自己都得嘲笑死自己,这也让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身上疯病的根深蒂固——不是应许在身边就能好的,不是应许不在身边就能忍耐的。
他颠三倒四地又想到了“死”,经过这短短几天的相处,他确定自己不再对应许有任何正面作用,继续活着会给应许和他老朋友们带来拖累。
翁陶然说的没错,可不就是他在“麻烦”嘛,麻烦着所有跟他相关的人。
应许还年轻,而翁陶然他们也有自己在意的事业和家庭,应允的死亡只是某个瞬间的事情,很快就会淹没于他们的生命长河。
“又吵醒你了么?”
应许蹑手蹑脚地爬上床,觉察到他并没有睡着,这会儿应许已经能轻车熟路地搂过他,用手拍着他后背,安抚他过分的抽搐和痉挛。
“不是。”应允嘴硬,“我自己睡好了。”
应许从善如流:“那陪我睡一会儿,天还没亮呢。”
“小许。”应允唤他,想问他通讯的内容,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应许不明所以,挨挨蹭蹭地吻了吻他嘴唇:“嗯,怎么了,应允?”
“没怎么。”应允松了劲儿,“天亮了陪我到处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