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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颠簸之中掠过长街熙攘,沈逸斜靠在车厢中,听着隔绝不断的吵嚷声。长安城也快开满了花罢,他已经走出了第一步。
只希望,他的阿姐能再多等等他,等到下一次见面。
他闭上了眼睛,忽然生出几近荒唐的念头,越想越痴狂,最后竟是笑出声来。
长安城地动也好,大殿倒塌走水也好,只要一跨进去就被死气缠上的地方就不该存在在世间。
堆了数不清的琉璃瓦玉,刻了各样的奇珍异兽。他却觉得,就连天边的那点日光,都照不进高墙深宫之中。
荒唐胜梦,沈逸却还是顺从地闭上眼,好教这样大逆不道的梦多做上一会儿。
毕竟梦醒之后,他自己都会理解不了这般荒唐的想法,也无法再细想下去。
可这也是他新岁难得的一次痛快,痛快得笑出声来,接连不断。
他回到府中,就着一身官袍去马厩中,先顺着棕色的马鬃摸了摸,指间还残余着牵缰引绳的触感。
沈逸看着相熟的眼睛,又伸手拍了几下马背。丝毫不再理久关在此处有些闹脾气的烈马,只是转了一圈,最后替它梳好鬃毛。
下次再在长安城中纵马,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自冠礼之后,霍氏依旧以身体抱恙为由,终日待在屋内。昼夜交替连侍女都不肯再多留几个在房中。
沈逸闻着从厢房中传来的苦香,隔着门也没能看清楚其中走动的人影。
他的阿娘啊,他溢出一声几乎无有的叹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转身坐回亭中的石桌前。
庭院中已经有不知名的野草开了淡白的花,同样素色的蝶闯进庭院中也不过飞得极低。沈逸轻点了下头,看着上前端茶的下人退远一些。
指腹摸上被茶水煨热的瓷杯,霍家,沈家,奉常,丞相,还有那位薛从之。沈逸将自己记下的词想起来,指尖虚勾着些许他能直接看出来的线。
自外祖下葬,霍家不过已经是坊间谈论的旧事了,那位奉常自己迟早总会见到。
至于剩下的线,却是越缠越乱,春风吹皱了快要放凉的茶水。沈逸端起茶盏来,尝了新春的芽尖,便不像之前全是苦涩的余味。
还有自己这位父亲,目前真论起来,必定不会眼见着薛从之一路青云。纷杂党争,如同犬牙差互,他忽然想起在曾经的陋宅中喝到的茶水。
跟今日的新茶相比,似乎上次和薛珩对饮的那一夜,更像是喝些浑水下肚,全无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