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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等了半月,先到了自己去领月俸的日子。这次他就排到了另一边长队里,可以领到翻倍的样子,还能多领一件厚棉袍,至于有些破旧的地方,李福全是丝毫不在意的。
他一直随着人群往前拥着,被人拍了一下后背回头去看的时候还没有掩住脸上的诧异。他看到了赵财,不过赵财好像又不一样了,像是已经换上了新衣,衬得整个人都不像是在府中的那般模样了。
不像在府中说上几句话就会缩起身子,也不像在府中见到人了就先开始发抖。赵财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了话,“外面的大人说,最近身边带好那个木牌……之后自然会有人去找你,按照吩咐行事就好。”
李福全下意识应下了声,想要再问的时候转头就已经看不见赵财的身影了。他只能先领过了这个月的月俸,在门外等了许久还是没能等到赵财,只能一个人回殿中去。
他扫完了庭院,回到榻边取出怀里带着的木牌,如果不是赵财今天提醒了他,他都要忘记自己还带着从府中就有的木牌,李福全瞧着上面的花纹,重新熟悉过木牌的样子。
他也重新想起来之前躺在木板上动也不能动的日子,还有那个始终昏暗的房间里散不干净的药味,以及那三天躺在他身边发出腐臭味的死尸。
李福全想着管事和那位大人的话,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要听从什么样的吩咐,但是隐约有种预感,将木牌包进麻布里才重新塞到了自己怀中。能让他们在宫里办的事情,怕是要避开皇帝的,怎么想他们都会是不值钱的牺牲品。
只希望赵财所带的话不过是一句提醒,不会让他这几日就有所动作。他才刚刚升了官,手里拿到的银子还没有捂热。
李福全重复着给腊梅浇水的日子,看着这株树上结出来的花败了,又重新恢复到长鼓包的日子,不过这次却捂得严实,他想应该是腊梅所长出来的新叶,等开始漏出一点绿色的时候,宫里就该到春天了。
该到新的一年,该到他在长安城过的第一个春天,带着现在隐隐的担心和对好日子的希望看日子慢慢过去。
这样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太久……或者说,李福全提前看到了赵财的结局,那也会是他以后的结局。
那是个难得天上无云的清晨,李福全换了新的常服裹在身上,太阳挂在天边洒下暖光,殿内也安静着没有什么动静。
他正准备打扫庭院的时候就听到常侍在殿外叫他出去,他疑惑着跟在对方身后出去,到了他们领月俸的地方。
府库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他下意识地在人群想找熟悉的人影,过了片刻之后还是一无所获。直到常侍端过白布盖着的一盘,“进宫之后就要认清楚,要是再有自作主张意图谋害宫妃和皇嗣的,下场就有如此人。”
他掀开了白布下还流着血的人头,周围人的吸气声和议论声就没有停过,李福全掐着自己的掌心,以防自己发抖被别人看出来有嫌疑的地方。那人头赫然就是自己半天都找不到的赵财,白布很快被从窟窿滴出来的黑血染红了。
他低下头往人群中挤了挤,隐约听到他们议论过,“听说是在熏香里下的毒……可怜刚升上去的美人,一尸两命啊,皇嗣也没有保下来。”
他也装作不解和叹息的样子,连声应和着,借口自己还没有打扫完庭院就小步赶回了住处。他看了眼被自己掐红的掌心,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先四处看了看,发现没有人之后才连带麻布取出了怀里塞着的木牌。
管事之前反复告诫过他要拿好这块木牌,从自己被选进准备阉割的人开始。他都已经习惯了随身带着这块木牌,但是他今天才彻底发现这块木牌是带着血的,是会索命的,也是不应该在宫里出现的。
与其说是皇帝居高临下的威胁,不如说是对那血淋淋的人头的恐惧,总之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块木牌不能留。
宫里有这么多阉人,管事和那位大人一般是进不了宫的,就算后面有人找上自己,只要自己拿不出木牌,这些差事就绝对不会落到他头上。
但是赵财已经出事了,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查到这块木牌,甚至查到自己和那位大人身上。
他重重呼了一口气,闭上眼想着自己应该把木牌藏到哪里?那位美人没召见的时候,自己是进不了殿中的,如果藏在殿中,说不定会被路过的侍女发现。
李福全摸着那块木牌,现在觉得它沉重得快要握不住。暖炉的火不够旺,况且他也不知道这块木牌能不能被火完全烧干净。
他又瞥了一眼庭中……埋到土里,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角落没有花草,不知道能不能翻新出来。
李福全想到了什么,先将木牌重新包进了怀里。一切行事都得等到晚上再说,要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殿内殿外该睡下的人都睡下了再说。
第十一章
他系好了腰封,缓了快一刻才彻底平复下来自己慌乱的呼吸。视线扫过四周,发现庭院中没有人之后才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走了出去。
李福全照例清扫过庭院,用眼睛找着合适的地方,从角落开始一寸寸地看过去。要说哪里不会被人动——那当然是皇帝的东西,就像自己照看的那株腊梅,要是枯死了,自己免不了一顿责罚。
突然一瞬间,他为自己大胆的主意慌张着,直到在掌心处掐出血印才勉强克制下来。自己每日浇水的地方,也就那株腊梅旁的土会松动一些,要是有人问起来,也可以说自己记错了事,今天多浇了一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