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明吓了一跳,惶然不知所措,开口方觉得自个儿词穷。
言玉笑了,看着她道:“你怎么了?你刚刚笑成那个样子,跟偷吃了谁家的点心似的。”
“哎有么?”崔季明贴了一下自己的脸。
崔季明道:“怎么了?你刚刚去了哪里?”
言玉摇了摇头:“没去哪里。”
一阵无言,言玉斜倚在树上没有动。灯光透过树影,勉强映亮他半张面容。
“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这个曲子你都不知道名字的。”崔季明走近,偏头看他的神色。
“今日知道了。”言玉指尖划过黑笛:“名夜莺。”
崔季明敏锐道:“你见了这个曲子的主人?”
言玉不置可否。
她心里怕言玉这个样子。他纵然是有痛苦的事儿,也不会拿出来跟别人说,崔季明也不知道怎么能让他开心,只好伸手去摸他腰间平日那杆旧笛子:“你不若教教我?”
言玉道:“就你这唱歌都没调的水平,也饶了我吧。”
他看得出来崔季明想要安慰他的样子,垂下眼来微微笑了笑,手顺着她前额那个美人尖滑过去,掠过发顶,然后……用力捏了捏她的发髻。
“喂。”崔季明一脸无奈:“能不能改改你这个毛病。”
“捏了这么多年习惯了。”言玉笑:“等日后你带冠了,我就捏不着了。”
言玉收好黑笛,转了话题:“三郎去波斯要带上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平日里的用品都是你给收拾,我要带上的就只有些匕首横刀,都已经带了趁手的。”崔季明说道:“只是阿公与我说,如今波斯周界混乱,他估计会把我留在播仙镇附近,到时候你会跟阿公一起去波斯,还是跟我留在播仙镇啊?”
播仙镇么?已经在安西都护府的南侧,靠近石城镇和于阗。
言玉心下有了些想法。
“路途危险,我只是很担心你。”言玉说完这句,半天才道:“我昨日做了噩梦,倒是梦见马队在路上遇到马贼沙暴,我与你失散了,那里语言不通腹地辽阔,我如何都找不到你了。”
崔季明头一回听到言玉说这样不安的话,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的了,那么多人跟着,怎么会出事儿!我难得见你婆婆妈妈的,若是你走不见了,我不去找你,你就努力往长安的方向走,我也努力回长安,咱俩肯定能再遇到的。”
言玉神色却未见得放松,伸手向碰一碰她额前那卷曲的鬓发,却还是收回了手:“说的也对,西域路途复杂,一旦走散,再去寻找实在太难,还是回长安最好。”
“哎,先别想那么多,这些天吃好睡好,路上这些可都想也别想了,走。”崔季明看他情绪异样,连忙将他从树上拽下来,拉着他去玩玩闹闹。
而另一边,殷胥撞出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住神色,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样子,可心里头怎么可能冷静的下来。这边回廊无人,他一路走到几处供臣子家眷暂时休息的侧殿,找到了忍夏。
“我让你备的酒呢。”殷胥黑着脸对忍夏说道。
忍夏被他浑身煞气惊得一哆嗦:“在屋里头呢,殿下不是要请崔家三郎来小酌一杯么?点心都备下了,怎么不见……”
“不必管她。”殷胥脸色更差,拂袖进门,看着矮桌上那某人喜欢的甜的发腻的点心与两壶新酒。
他向来知道崔季明贪酒而不醉,还想着他无法去送她,只得今日践行,另人准备了她喜爱的石冻春。
如今看来都是笑话。
殷胥也不知怎么的,一想起她来,他便再无法用往日那套思维行事,一切一切都使他脑中乱七八糟。
忍夏还没进门,却看着殷胥沉着脸,拎着那两壶新酒径直出门,连忙跟上:“殿下是要去找崔三郎,奴来给殿下端着。”
“你走开,不要跟着我!”殷胥忍不住高声道。
忍夏向来有些怕他,身子一瑟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再上前。
殷胥看着他畏惧的样子,忍不住想起前世,绝大多数人对待他的态度,与如今的忍夏几乎一模一样。